鲍彤: 正是人权"最好"时
党的喉舌告诉全世界:现在正是"中国人权状况最好的时候……"中国人有福了。但愿如此。我希望我的同胞,都有人权,有权知道光明和黑暗,假话和真话,有权用自己的头脑思考,用自己的嘴巴说话。此时此刻,我想起了蒋彦永医生。我想向他高声道谢,感谢他向人大和政协提出了分量极重、非同寻常的建议。可是电话不通。也许因为我没有打电话的权利,也许因为蒋医生没有接我的电话的权利,---我不知道。
此时此刻,我也想起了人大的正副委员长们和政协的正副主席们。我不知道他们的人权充分不充分,不知道他们中间哪几位才有权读得到蒋医生寄给他们的信的原文;不知道他们中间的哪一位,有权用自己的笔,给蒋医生写一封回信,表示赞成或者反对……。
此时此刻,我想起了赵紫阳先生。二十多年前,他和大家一起,披荆斩棘,开辟了经济改革之路,提出了政治改革的初步方案。接着是1989年,他拒绝用军队镇压学生和市民,力主 "在民主和法制的轨道上解决问题"。他因此受到民众敬重,也因此被官方剥夺了公民权利。他有权打电话、接电话吗?有权不经监视者同意自行和亲友见面吗?有权到街头散步吗?在北洋军阀统治下,在中国人权最糟的时候,人们尚且有权"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赵紫阳现在有吗?此时此刻,赵紫阳先生的人权在哪里?请注意,现在正当我国人权"最好"的时候!
中国特色真是不可思议。我是根据中国共产党中央的决定被押进监狱的,两年后才由公安机关补办了一个"依法逮捕"的手续 。1989年,国务院在向人大常委所作的关于"平暴"报告中列举的关于鲍彤的各项罪行,都是国务院捏造的;在侦查和审讯过程中,检察院和法院非但不能"证实"这些指控,而且不敢重提这些谎言。这就足以证明:以李鹏为总理的国务院,欺骗了人大常委,诬告了公民鲍彤。(这件事说来话长。)后来,"刑满释放" ,我出狱了,至今八年。第一年,党和政府公然指示公安机关把我非法软禁了十一个月。接下来的七年,我被允许回家了,但七年如一日,一直受监视。直接执行夜以继日的监视任务的,至少有二十多位国家公务员,他们身强力壮,装备精良,举止有礼,但也有 "动手" 的纪录。那天,我们进城,这些自称"代表政府"、 "代表党" 的人,通过步话机请示,根据上级的命令,先把我七十岁的有心脏病的妻子推倒在地,接着将我一人塞进他们车中,扬长而去,拉回城外。我向派出所、公安局、公安部、国务院、以及国家主席江泽民报警。他们有权四年保持沉默,我的控诉石沉大海,也许因为四年前的中国人权尚未到达"最好时期"。现在好了,四年后的今天,"人大" 把"尊重和保障人权"的庄严条款载入宪法,但是恰恰从本届"人大"开始,作为中国公民,我又失去了打电话、上互联网、与社会交流的权利。这是什么?这是开倒车。我的人权状况,2004年比2003年更糟(2003年开"人大" ,我可以通电话,可以上网),甚至比1998、1999年更糟(那些年头,在"人大"开会期间,虽然我家电话和网络照例被卡断,但会议结束后,通话和上网总能立即恢复正常)。现在"人大"老早已经大功告成,我家的电话和电脑依旧形同虚设。打电话和上网,同看报、听广播、进图书馆、上公共食堂、坐地铁一样,都是现代社会的日常生活。政府机关应该为全体老百姓提供方便,不应该对任何公民设置障碍。有计划有领导地和一部分公民过不去,干扰他们的日常生活,这叫"以民为本"吗?算得上处在人权"最好"时期吗?能同WTO接轨吗?办得好奥运会吗?为了非法剥夺一个公民的人权,不惜给宪法和国家抹黑。我知道,我只是许许多多受到这种非法剥夺待遇的人中间的一个。这种事情,我但愿这样去理解:想必是有人"背着"党和政府做的,想必不是"代表 "党和政府做的---你听,党的喉舌正在遍告全世界:现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权"最好"的时候……。
官权(党权)和民权不是一回事。在中国,民权经常是受官权侵害和蹂躏的对象。民权扫地,往往由于官府的权力恶性膨胀。官府的自我感觉"好",人权状况未必"好" 。
中国的人权状况,应该由成年累月在漫漫上访路上为维护自己的权益而奔走的"上访者"们判断;应该由因揭露官场腐败而被判"犯罪"的律师们判断;应该由因维护公民权而锒铛入狱的公民们判断;应该由狱中的政治犯、言论犯、思想犯和在狱外受当局非法软禁和折磨的"异议人士"判断;应该由天安门受难者和他们的兄弟姐妹、父母妻子来判断。
(亚洲自由电台)(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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