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表决心的背后 －记一东北科研所在文革中“拥护”子女上山下乡见闻－

70年代中期，文革结束前，我去东北一科研所出差。那时我们住在招待所，既无肉吃，菜也无油水，顿顿是酱油拌黄瓜。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每天都到办公室去联系工作、讨论问题。

可有一天早晨，我进入该单位大楼，看到一夜之间在走廊上突然挂满玲琅满目的大字报，重重叠叠，看得出来，都是昨晚新贴出来的大字报，可没有一个人去看，我带着不解的心情去看看，到底写的是什么？原来是清一色的拥护党的上山下乡政策，这单位的职工纷纷表决心，一定要把自己的子女送下农村，让他们永远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有的写得声泪俱下，感谢党对他子女的“关怀”。我看了之后，甚为惊讶，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因为我知道，不少父母都不惜一切代价想方设法把已下乡的子女调进城里，我哥家有二个孩子下乡了，现在是全家都在为这二个孩子能上来而奔走，找关系走后门，倾家荡产而在所不惜，而他们反而“坚决”要求把子女送下农村。这简直是天渊之别啊！是否还是东北人的觉悟高？

我带着这个疑问走进了他们的办公室，问我认识的同事，这是为什么？他很轻松地笑着对我说“这有什么呢？每个人都要表态，我也表了，我大女儿下乡了，不过现在还不是在家呆着，小儿子是今年要下乡，但我们正在找医生给他开个身体不合格的证明，这不在家待着就是了”；又说“每个人不都这么做吗？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而且这几年比以前宽松多了，有个借口就可以让孩子不下乡了”。我想他可能觉得我是从爪洼国来的，不食人间烟火，连这点简单道理都不懂。

听过这一番教导后，我才恍然大悟，这是全民行的说谎大演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