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美国人的坦诚,我们也想起了我们的报道,如果采访战士,不管是战争,还是抗险,他们总是情绪激昂,说:“用生命来捍卫国家、人民的利益。”如果战士牺牲,我们的镜头一律是首长前往安慰,而多数战士家长不是唱高调,就是感谢领导栽培。两下比较,就不难看出谁是生活在感情的虚伪中?还是谁是生活真实感情中?
生活在虚伪的世界是痛苦的、压抑的,但也是扭曲的。在政治太浓的时候,意志完全被人代表,我们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在政治失控之下,少了代表我们的人,我们又往往只会感觉自己的存在。只有尊重个体生命和价值的社会,我们才不至于迷失自己和尊严。中西方文化之差异以及自由程度的不同,决定了人的感情表达方式不同。中国的家人,只能看着自己的亲人上战场而只能默默承受,或言不由衷地感谢政府的“培养”。可是,美国的家人就不同了,他们可能在真实感情驱使下,抗议和指责政府发动战争,进而联合起来要求政府尽快结束战争。
伊拉克战争,在采访了两名阵亡士兵的家人时,希望能听到一些“我为我孩子感到骄傲”之类的豪言壮语的记者,听到却是家人撕心裂肺的斥责和控诉。一位烈士的爷爷听到孙子死亡后说:“自己在路上每开一英里,心中的愤怒就增加一分。”烈士的奶奶更是怒不可遏,说:“我宁愿自己的孩子是一个只会躲在我怀里的懦夫,也不要做布什的什么英雄。”他们回忆孩子入伍时的情形说:“(孙子)决不是想参加战斗,并不想成为一名战斗人员”。“他打电话来说‘妈妈,我不想去打仗’。”另一名阵亡士兵的姐姐抗议说:“我们对家人的死当然很在乎……”烈士的爷爷责怪说:“这场战争不该这么打下去了。因为如果布什他们指挥得好的话,我的孩子现在还好好的活着。”
没有人不恐惧死亡,也没有人在亲人死亡之后豪情满怀。在切肤伤面前,人们可说出“豪言壮语”,但是,谁也掩盖不了内心哀痛。可是,在一个长期没有自由的环境里,人们的情感和悲伤也达上政治的烙印。痛了不敢哭,乐了不敢笑,更为可怕地是痛了要大笑,乐了却要大哭。可是,在一个政治压倒一切的社会,无不打上政治的烙印,情感的流露也不例外。“哭笑”不能自主,情感也不能真实流露,这是社会对人性的深度摧残的必然。
痛了你就哭,乐了你就笑,累了你就说,苦了你就道。憋闷在心,已是违反人的天性。如果连自己的感情也要别人支配的话,那就是双倍地违反人的天性。强权可以限制的你人身,但是却限制不了你的人心;强权可以限制你的自由,却限制不了你的思维。为了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我们必须抛弃传统的、垂死的腐朽生活方式,建立以人性为中心的健康、快乐、个人生机勃勃的新生活模式。假如一个社会不允许个人活出真正的自我来,那就等于社会赋予个人内心仇视它的权力。在个人价值得不到尊重的社会,你就别指望个人跟社会一心一意。
不平则鸣,鸣叫是正常的,不鸣叫是不正常的。鸣叫时心情舒畅,情绪稳定。不能鸣叫,心情就会压抑,情绪烦躁。心情压抑、情绪烦躁的结果,不是压抑中默无声息,就是沉默中爆发惊雷。与其“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不如,平时发泄自己。上帝赐给了我们一个嗓子,就是要我们叫唤的。不管是难听的呼叫,还是悦耳的赞美,发出真实的呼声比什么都重要。不管是底层的声音,还是精英的呐喊,只要是内心的真实,你就大胆鸣叫吧!一位哲人说过:“不管大狗小狗、黑狗白狗,都让它们叫吧,都让它们用上帝赐给它们的嗓子叫吧!”
吼叫的力量是渺小的,但是即便是萤火虫一般的光亮,只要勇敢地发出,就是一种不起的表现。吼叫的力量微不足道的,但是社会的改良和进步,需要众多个人力量的吼叫来完成。不管任何社会,不管时代,只要你自己还是你自己,就没有人能限制内心的喜怒哀乐。捷克思想家哈维尔在个人处境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号召人们要“心口一致”。当今世界,老翟呼吁不仅要“口心一致”,而且还要“活出情感的真实来”。现代社会给我们每个人的任务和目标,就是“做个现代人,活出真实来”。
真实是真善美的要求,是力量的象征。真实可以掩盖,也可以扭曲,但是真实一旦显现,是任何力量所不能压制下去的。真实的生活,理性社会的可能。选择真实生活,就是选择理性现在和未来。真实是艺术的气质,真实生活就是质量地生存。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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