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尽力：要亲民先道歉──献给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
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上台以来，屡屡走访基层，城市、农村和革命圣地，态度诚恳谦虚，向普通劳动者问寒问暖，告诫干部继承和发扬艰苦奋斗和关心群众的革命传统，呼吁各级领导干部千方百计抓就业和再就业，下大力气抓好农民增收和扶贫开发，以及安全生产等工作，特别在领导防治沙斯中，果断处置了隐瞒真情的卫生部长和北京市长，扭转和打开了局面，取得了成功，博得了全国人民的拥护和国际卫生组织的肯定。最近，胡锦涛继上任伊始访问建国前夕中共中央所在地河北西柏村之后，又访问江西老区，前往毛泽东、朱德会师的井岗山，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所在地瑞金等地，瞻仰了毛泽东旧居，看望了老红军，老干部和老党员代表，所到之处，反复强调革命传统，宣 传“三个代 表”，和“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前不久，温家宝总理视察了东北各地之后，于九月十日，中秋节前夕，到国务院参事室和中央文史馆看望参事、馆员，和他们一一握手，许多年逾花甲，甚至古稀的老人以微笑和期待的目光投向政府总理，后者吟颂唐朝诗人白居易的“心中为念农桑苦，耳里如闻饥冻声”名句，令在场的众人感动不已，接着对大家说：“只有接受人民的批评，政府才不敢懈怠；只有加强民主监督，才不会人亡政息。”等等，也许主要因为这些，许多媒体和某些学者说，胡锦涛、温家宝作为党和国家的主要领导人在全国人民中已经树立了自己的风格，其最大特点就是亲民。但是，对于胡温来说，这些做法和说法，虽然很必要，但多半还是属于外在的形象，而真正亲民，先要解决一个无法回避的大问题，就是必须向半个多世纪来数以百万千万计的被“革命”和“批判”伤害的人及其家属正式道歉。这个问题，是非解决不可的，早一点比晚一点好，主动比被动好。这是亲民的起码条件。一个党和其领袖人物，真正亲民，真正代表人民的利益，真正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就必须对自己做过的错事，特别是不利于普通老百姓的事，对不起后代子孙的事，不能遮遮盖盖，以“宜粗不宜细”的借口，轻描淡写，从历史上抹去，更不能强词夺理，把自己对自己的错误结论硬要人们接受，不容别人疑义，甚至将反对者置于死地，而是相反，应该勇敢地承认错误，推倒歪曲事实的结论，向冤屈者正式平反，赔礼道歉，并适当赔偿。这样做，不仅不会丢面子，反而会恢复失去的信任和威望。
不能否认，中国共产党在民主革命阶段和建国最初几年，还是得到了人民的拥护，多数人出自内心高喊，“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党和国家的各级领导和工作人员，艰苦朴素，勤勤恳恳工作，严格律己，绝少有腐败现象，对刘青山、张子善一类的极少数堕落分子，毫不手软。
但是好景不长。中国共产党和英明领袖毛泽东很 快就走向了反面，推行了一条极左的路线，凭空制造了 “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理论和实践，“阳谋”骗出来的鸣放和反右派斗争，五十五万有本事有才能的知识分子戴上了右派帽子，搞大跃进，穷过度，搞人民公社，刮共产风，导致三年大灾难，饿殍遍地，死鬼千万计，那个臭名昭著的文革，挨整被斗和牵连的上亿人，其中拳脚乱棍和遭屠杀的有二百万之多，八九年春夏几乎所有大中城市的学生和普通老百姓都介入的反腐败大游行，竟招致暴力镇压，死伤数百，十四年过去了，仍有十几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从九十年代末开始的对法轮功数千万练功人员，其中最多的是老人，退休的，患各种疾病的大迫害，据不万全统计已致死七百多人，被关被押被施加各种肉刑的无计其数，而且今天仍在继续。
如果说上述那些斗争，革命，镇压，迫害，主要直接摧残人的肉体，那么各种批判运动则主要折磨你的精神了，当然在很多情况下，对许多受难者说来，两者是同时，很难区分开来的。半个多世纪来，中国的各种不同类型的批判运动，其次数之多，其规模之大，其时间之长，其言辞之狠，其处置之严，古今中外是空前的，也可能是绝后的。有人统计，仅自然科学方面，“像样”的批判就有三十七次之多，至于社会科学文学艺术方面就翻几番了。从毛泽东亲自下令亲自撰文，批判电影《武训传》开始，对胡适，对胡风，对俞平伯，对冯雪蜂，对秦兆阳，对马寅初，对翦伯赞，对杨献珍，对孙冶方，对邓拓吴□廖沫沙的三家村，对田汉等四条汉子，等等，所有在各领域和学科内有突出成绩的代表人物，及其著作，都开 展了批判，都冠以反动分子，反动思想，反动作品。每一个批判，都是声讨性的，而且涉及到许多人，即使一些小人物，凡是赞同被批判者观点，甚至只是读过他们的一两本书的，也不放过。除了上列全国性的被批对象外，下面各省市，地区，甚至基层单位，也都有批判对象，这叫上批下连。所有这些大大小小的批判对象，都被无限上纲上线，强迫检查，认罪，不能辩护，不准反批判，否则是过不了关，像马寅初那样的硬骨头顶着的不多。事实证明，所有的批判运动都是错误的。所涉及到的有名和无名人物都是好人，所涉及到的著作文章，观点，大都是正确的。本人作为一个蚂蚁凡人，年轻时一家晚报上的一篇四五千字的至今不使我脸红的文章，竟招来了几百篇声讨文章，还有几次乱骂专栏，竟连续批判了几个月，我看透了他们的臭水平和拙劣表演，但是你只能任凭他们胡说八道，为了生存下去，只好强忍怒恨，一遍遍地“认罪”。十几年后，他们在报上写了几句所谓平反的话，就算“万事大吉”了，至于我的精神创伤，连一个屁也不放！
所以他们对你的平反是应付，极不彻底的。把人家折磨了多少年，甚至坐牢、家破人亡，也不过是不痛不痒地几句话就算了，那些制造人间悲剧的大大小小“肇事”者什么事也没有，甚至以“事出有因”为自己辩护。我还算一个侥幸者，没有被整得家破人亡，被他们打死，或者自己去上吊，去投河，去跳楼，总之去自杀，自己认个“倒霉”就算了，可是那一个个冤魂屈死鬼，一个个终身残废者，怕只说个“给你平反”总不够意思吧。我原单位，皆因文革中被逼，一个跳楼自杀女会计，一个跳楼终生瘫痪女学生，倒是给恢复名誉了，但对人家家属和本人的合理要求，总是能推就推。这显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平反。有很多受难者，几十年过着非人的日子，戴帽子，蹲监狱，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平反了，总该给人家补足应该得到的原来的工资福利待遇吧，但就不给，对所谓右派分子就是这样规定。其实对所有右派分子的平反本身就留了一个尾巴。说反右派运动本身是正确的，只是扩大化了。
但事实上百分之九十九九以上都平反了，全国只有几十个没有改正，其实这几十个也是为了维护反右派斗争的正确性而让人家作牺牲品罢了。即使他们确实是右派，那有扩大化到万倍的程度。邓小平是当年反右派运动的主要领导者，当然他是听毛泽东的。邓小平坚持反右派定性不变，就意味着说，所有被打成右派而给平反了的人，之所以被扩大进去，他们至少有错误，甚至差右派一点点，今天给你们改正就不错了，物质方面休想得到补偿。
和被敷衍平反了的右派和所有被批被斗相比，可怜的是饿死的数千万农民，他们差不多都是各级干部，在那个伟大人物超英赶美，马上步入共产主义的宏伟目标驱使下，不得不浮夸虚报粮食产量的牺牲品，你报的多，国家收的也多，连你的口粮也弄走，不饿死才怪！种地的饿死，而且饿死那么多，并不是自然灾害，完全是人祸造成，这是历史上难找的。农民的命运真悲惨呀！然而，对这个庞大的饿死鬼队伍，官方一直视而不见，试图永远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直到今天，四十多年过去了，也不向人民交待，更不会去安慰这些亡魂了。更可悲的还有六四镇压下丧命的数百学生和许多抗争者，以及被迫害的上千万法轮功修炼者，他们至今仍然背着黑锅，或不得招魂，或不能回国，或判坐牢被折磨，致死致伤者一天比一天多。他们需要平反，需要解救，需要安慰。
这是胡锦涛总书记、温家宝总理可以，而且能办的事。首先那个六四要还其本来面目，百万学生上街游行示威，在天安门广场静坐绝食，不过是要政府加大反腐败的力度，开放点民主而已，就是过分了点，有什么关系，居然动起枪来，坦克装甲车也用上了。说他们是动乱，反革命暴乱，总得有个证据，林彪反革命集团有个五七一工程，天安门广场的学生们推翻政府的阴谋计划和纲领在哪里？恐怕直 到今天江泽民也拿不出来。所以，胡温新领导应该本着毛泽东“有错必纠”的教导，改变六四的定性，为六四中的所有冤枉者平反。同样，把法轮功打成邪教，更是一个显而易见的荒唐。当然，从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看来，法轮功是非科学的，但是世界上所有的宗教都是唯心论的，他们相信“圆满”，对任何人和国家不会构成任何威胁，而且就练功治病来说，因为心理作用，往往“信则灵”，而事实上有许多人确实通过练功治好了病，就是治不好，人家还是信，管你什么，无非就是去中南海找你们解决几个问题，既没有喊叫，又没有攻打，更没有像日本的奥姆教那样放毒，凭什么不让人家练功，抓去劳教，关监狱！所以，事情也是明摆着，和六四一样，法轮功的问题也必需改变定性，给数千万练功者认错，赔礼道歉。
这其实是对胡温真亲民还是假亲民的考验。先是平反法轮功，六四，然后安慰那些饿死鬼，接下来给一切被整挨斗受难者，彻底平反，正式道歉，并且给予适当赔偿，就是真亲民，否则就是相反。我建议，在四年以后的第十七届中国共产党代表大会的报告里专门写上一段向半个世纪来所有被党的极左错误冤屈的党员和公民道歉的话。同样，政府和人民代表大会也要这样做。我们等待着。
(源自《议报》)(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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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