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郑和部下后裔:肯尼亚一群自称中国子孙的人(1)
1994年,美国女作家雷瓦西在为郑和撰写的传记《当中国称霸海上》(When China Ruled the Seas)中叙述了自己在肯尼亚邂逅的传奇:一个黑人告诉雷瓦西,自己是中国人的子孙,是数百年前肯尼亚帕泰岛中国船遇难幸存者的后裔。1999年,美国《纽约时报》记者尼古拉斯沿着雷瓦西指引的方向探访了肯尼亚拉穆(lamu)群岛中的帕泰(pate)岛,并提出大胆的推想:这些自称是中国后裔的人,很可能是郑和部下的后代。这究竟是一个让人神往的艳丽传说,还是确凿无疑的历史真实?2003年4月3日,我们新华社电视采访小分队一行4人,奔向东非肯尼亚海滨的拉穆群岛,与肯尼亚考古专家一起,开始了为期6天的对历史谜题的追问。
阳光下耀眼的白色海滩
凌晨4时45分,星斗满天,我们乘坐的木船从拉穆群岛古老的拉穆镇起锚,划破寂静的黑夜,向远方的帕泰岛驶去。
那些被我们的船头撞碎的波浪,向船头两边翻滚而去,折射星光的缘故,它们放射出一种神秘而美丽的荧光,仿佛一瞬间突然拥有了生命。在人类漫漫的历史长河中,能被人们记载下来并为今天的我们所知道、认识的事件也许就如这些被我们的船头撞碎而变幻为白色泡沫的浪花---虽然耀眼,然而微小;而历史不为人所知的其他部分,却如这黑暗中大海---如谜一样的深邃而寂静。
从拉穆镇到帕泰岛要经过一条狭长的海峡,海峡里的水很浅,只有涨潮的时候才能通船,这也就是我们不得不在凌晨4时45出发的原因。
在穿过海峡之后,天开始逐渐亮起来,在欣赏完海上日出的胜景之后,大约7时左右,船长儒奇指着远处的一片陆地告诉我们:“那便是传说中有中国人后代居住的帕泰岛。”
我们极目远望,想知道当年中国沉船的水手选择这个岛上岸的原因,但岛上一眼望不到边的红树林却阻挡了我们的视线---我们看不到岛上有任何的建筑或者炊烟。
半个小时以后,非洲的烈日已经开始煎烤我们的皮肤,帕泰岛也离我们越来越近,就在我们的正前方,我发现那无边的红树林突然有了一个缺口,阳光下,一片白色的沙滩闪烁着炫目的光芒,而且沙滩后面隐隐约约有房子的模样。陪同我们采访的英国剑桥大学博士、肯尼亚滨海考古专家齐里亚马指着那片白色的沙滩说:“那就是上家(shanga)海滩,传说中的中国沉船水手就是从那里上岸的。据当时记载,在1415年有一个长颈鹿从马林迪送给印度的国王,尔后由印度国王转送给中国皇帝,随后中国船队来到这里要带回更多的长颈鹿,结果有一条船在这里迷路沉了下去,船上的人从这边上家海滩上了岸,尔后住在这里和当地人开始通婚。”
转过身,齐里亚马又把手指向了与上家遗址相反的方向,远方依稀可见几个小岛,“那里据说有一艘中国沉船,但我们现在并没有真正看到那条船。”
如果真的有中国船只沉没在那片小岛旁的话,那么逃生的水手应该很容易发现上家村,因为上家村是帕泰岛上惟一一个面对着大海的村子,它正好与远方的那片小岛遥遥相对,而那耀眼的白色沙滩在绿色无边的红树林的映衬下,即使在数十公里外,也能够很容易地发现。
“扑通”一声打断了我们的沉思,船长儒奇熄灭了引擎并把锚扔下了海,“你们该下船了,从这里走到上家村。我的船不能够再往前了。”
我们转头望去,发现我们现在位置距离那片白色的海滩还有600多米,莫非我们要扛着摄像机游过去不成。
原来,这正是拉穆群岛周围海域的特点:海水非常浅,而且密布珊瑚礁,科学家把这种地形称之为环礁湖地形,不熟悉地形的船只经常因为自认为距离海岸很远而搁浅,而拉穆群岛海域的另一个可怕之处是涨潮落潮之间海水深度差距非常大,每个月海水涨潮最深时与落潮最浅时竟相差9米---这湛蓝的海面对于古代那些没有声呐系统的木船来说,密布着杀机。
上家与上海
跳下水,我们惊奇地发现海水果然只有齐腰深,经过半个小时的跋涉,我们终于站在纯白的上家海滩。
稍事休息之后,我们在肯尼亚国家博物馆驻帕泰岛工作人员穆罕迈德的率领下,向上家村遗址走去。上家村是帕泰岛上最古老的村子,建立于公元8世纪。传说中国水手上岸后想居住在这里,但当地人一开始并没有立刻接纳他们,在水手中的一位刀法出众的勇士杀死了当地一条为害多年的大莽蛇后,他们才得以在上家村定居下来。
据英国剑桥大学的考古专家考证,上家村在15世纪中期被焚毁,焚毁的原因可能是战乱和缺少淡水。即使中国水手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他们留下的痕迹也被当年的大火毁灭了。如今,上家村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而且,新的威胁也正在逼近上家村遗址:它即将被垃圾掩盖。
上家村遗址的最外围距离海滩仅有20多米,而这片海滩现在已经被一大片垃圾所占领。垃圾中以烂拖鞋为主,还包括破塑料以及各种能在海面上漂浮的东西。海岸边的红树林像一块巨大的海绵,在涨潮时把这些垃圾吸了进来。“这些垃圾都是从印度漂过来的。”齐里亚马指着地上一只蓝色的烂拖鞋无可奈何地说。
随着地球温室效应的加强,也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上家村遗址这片传说中中国水手曾经繁衍生息的地方,将永远地被上升的海面带来的垃圾所掩埋---历史总是想方设法地运用一切手段来消灭它走过的痕迹。
穿行在上家村遗址中,我们向齐里亚马博士请教了“上家”这个名字的由来,和我们在肯尼亚遇到的所有地名相比,这个名字的斯瓦西里拼写看上去颇有些中国味道。“shanga(上家,斯瓦西里语读音翻译为汉语拼音为shanggai)在斯瓦西里语中的原意是蜜蜂,上家村叫这个名字意思应该是‘有蜜蜂的地方’,另一种解释是shanga这个词来自于shanghai(上海),shanghai(上海)是在中国,当时人们取这个名字是用来提示自己是从中国的那个地方来的。目前我们在这里并没有发现蜜蜂,所以shanga(上家)来自于shanghai(上海)可能性更大,当然也可能是两种情况的结合。”齐里亚马博士对我们说。
激动与迷惑同时占据了我的心,如果“上家”的名字真的来源于“上海”,那无疑是证实有中国人曾在此生存过的重要证据,但在中国人的发音中,“上家”与“上海”毕竟有着明显的不同,“上家”怎么会源自“上海”呢?
我把“上海”的英文拼写“shanghai”写在手上让为我们扛行李的脚夫、当地居民桑巴告诉我它在斯瓦西里语里的读音。“shanghai”从桑巴嘴里吐出的声音让我感到惊奇,“Justassameastheshanga?(和上家一样吗?)”“yes”桑巴肯定地点了点头。
原来在斯瓦西里语中,Shanghai(上海)中的h并不发音,因此“上家”的读音和“上海”完全一样。
原来是这样。如果上家的名字真的来源于上海的话,那么可以肯定,遇难的中国船只来自于中国元朝以后的时代---上海从唐朝起称为“华亭”,元朝统治者到1291年始建上海县,第二年春天,正式设立上海县。这正是郑和下西洋前100多年前的事情。
“你看,那有一只狮子。”齐里亚马博士在一处遗址前停下脚步,指着一块墙壁的最顶端对我说。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仔细地端详,那里确实有一个用珊瑚做的东西,而且与墙体有着明显的区别。但或许是我观看角度的原因,也或许是那“狮子”被风蚀和雨水冲刷得太久而失了原来的形状,我不敢肯定那珊瑚就是一个趴在墙顶的狮子。
“那是人工故意做成狮子的,并不是完全天然的珊瑚形状。”看到我迷惑的表情,帕泰岛的工作人员穆罕迈德补充了一句。
在我的印象中,在房子的屋檐上用动物的雕像(一般是用螭的雕像,龙的一种)做装饰以及镇宅、辟邪之用,是中国古代建筑与众不同的特点,而现在,在东非海滨的一个毁于15世纪中期的遗址上,我们竟然看到了一片墙顶上的一个狮子,这究竟是当地一个有创意的黑人工匠所为,还是获救的中国水手按照故乡的习惯用珊瑚雕刻的,我无法确定。但当地人显然只见过狮子,而根本不知道螭为何物,因而将螭与狮子混为一谈,也是可以理解的。
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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