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坊為著名住宅區,蘇遏在長安能擁有一所宅院,將來的好處甚多。(示意圖/圖片來源:Adobe Stock)
長安東城的永樂坊,有一所面積不算大的廢宅,原主人姓段,曾官至掌管運輸、財賦的遠道轉運使,後又轉任外郡刺史,因涉案罹罪,株連九族,全家俱死。這所宅第為他人得去,但有鬼作祟,居者轉售。十六年間,最初十年曾四易主人,均為祟苦而出售轉讓。後一主人,曾因買到此屋又無法安居,所以在滿腹怨氣之下憤而毀宅,可意外的是也沒毀成,但宅第已殘敗不堪,院子野草如林,狐鼠出沒。在著名的住宅區中,出現這樣一所房子,成為街頭巷尾閒聊的話題。
那時,有一名扶風的青年蘇遏,來到長安遊學,企圖考個進士,博得一官半職的,可攜帶的錢不多,先找家旅館住上了。因他四處打聽要租個便宜房子暫住,有好事者騙他,永樂坊有廢宅廉租。蘇人生地不熟的,當然信以為真的往尋業主,要求租賃。
此時業主為一外郡官,當初購買入住時,因宅中鬼祟而造成四人生病,其中一人以驚嚇過度致死,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們只好放棄在此安居的夢想。對這所房屋,他們正苦於無人問津之際,這稀裡糊塗的蘇遏卻自己送上門來了,便極力勸他購買。蘇以阮囊羞澀推辭,只想承租。業主開了一個很低的價錢,並且聲明,只要先付訂金便過戶,其餘不足之數,可以立借據,一年或兩年後付清。
蘇遏毫無社會經驗,他只知永樂坊為著名住宅區,在長安能擁有一所宅院,將來的好處甚多。他接受了,以所帶資金的大半付與為定,此外,再將馬匹作價。業主立即夥同蘇遏到萬年縣立券,將房屋過戶。其實蘇遏只見此屋的外貌而已,並沒進到裡頭看過就莫名其妙的買了下來。
蘇遏對業主的急於出售和特別低廉的價錢,雖然甚感意外,但是並未想到這是一所無人敢住的凶宅。立券過戶後沒幾天,他去拜謁本郡的親戚,並說明想向他們借貸的意圖,到了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買下了個凶宅。那些親戚勸他千萬別住進去,否則可能遭遇不測,並且告訴他立刻還券,寧可損失一部分財物。蘇遏再去找那業主,以自己無法再籌措未足之數為由,願意負擔損失,放棄權益。
屋宇的業主自然曉得蘇遏已知真相,他把蘇遏借據取出,當場撕毀,就以先付之款作為購屋之值,硬是強迫推銷就是啦。蘇遏無可奈何,一時氣不過,把心一橫,不理會凶宅可能有的怪事,偕一僕人搬入。但是,一入宅,他就發現自己上了大當,宅第的外觀、圍牆有模有樣,可裡面的房子,只有前廳兩廂完好可居,其餘大半倒塌,即使有未塌的,也損毀得無法住了。接著他們主僕繼續巡看其餘環境,發覺後園部分草長過人,其中有屋也是坍塌一半,岌岌可危,他們也就不敢進入細看。
蘇遏大憤之下,啥也不理的遷入後,就在前廳的廂房居住。夜間,果聽得鬼聲啾啾發自後院,後來又有飛沙走石的聲響,那名僕人住在廳內,似有所覺,大叫撲入主人的廂房,要求作伴。第二天下午,那僕人驚恐過甚逃掉了!蘇遏自知自己幹了一件最愚蠢的事兒,但是他心有不甘,發下狠心不顧一切的購買了香火,獨住屋中,秉燭夜讀。晚上又聞鬼啾之聲以及如昨夜般地飛沙走石,還夾雜著不斷的步履聲。
蘇遏雖然心怯,可仍強自鎮定。後來,他睏倦至極睡著了,但在酣睡中卻感到被一隻似有長毛的手拂面而過,大駭醒轉。但見燭火熄滅,飛煙搖曳……,他驚魂甫定,再點燭出視,發現並無異狀。再睡時已接近黎明瞭,並無事故發生。這一夜的際遇,使他為之膽怯、恐懼,打算搬出去了。可是,心中仍然翻騰不已、就這樣被嚇走、損財認輸,實在吞不下這口氣,決心壯膽再看一夜,弄個水落石出!
下午,他取了一枝竹棍,連撥帶打的弄通了後園那些長草,於是,他發現了一條小徑,寸草不生,顯然經常有人通行。而且,他又發現後園有棟屋子,前半雖已倒坍,但後半段的情況卻還好,不像長久無人居住的樣子。
他進入那半截尚稱完好的屋子中詳細觀察,再用竹棍細心敲擊牆壁。終於,他發現這所屋子有「複壁」。長安貴族的屋宇,大多建有秘密的「複壁」,甚至「地室」,那是為了一旦遇禍時避難用的,或是用來逃生的隱密通道。
有了這一發現,他立刻膽氣豪壯,積極投入搜尋複壁入口處的工作,自然,這是極不容易的。蘇遏不死心,找了裡面再找外面,尋了這屋再覓那房,一看,這兒還毗連著兩間雜屋和柴房哪,他正打算進入繼續細查,剛一邁腿,就聽有個女人的聲音,在那半截屋中叫著:「秀才!秀才!」
他悚然而驚,回身入那屋宇,眼前一位二十歲上下,年輕而面貌姣好的女子婷婷玉立於屋內,但是,當他再跨步時,突然一柄利刃自旁疾出抵住了他的胸口,接著,又有人以一隻布袋,將他連頭蒙住。之後,他的雙腿和雙手被綑綁了。他張口欲喊,但頸脖立刻被扼死,可剛才叫喚他的女聲卻出言制止,並告誡蘇不可出聲,然後把那布袋去掉。
這時,蘇遏看到屋內增添了兩名五十歲以上的老婦,三人穿著都很齊整。那年輕女子向他說,此宅的存在是一個秘密,既被發現,只能將他投入井中處死。蘇遏對此並無所懼,一心只想當個明白鬼,於是他追問緣由。
原來那女子,是凶宅的原主人段氏的幼女,家破問斬時,宅中人僅她一個成為漏網之魚,由乳嫗、一婢與一師傅相攜避入複壁與地室,後來再毀屋。一年後有人搬入,由那名師傅設計,飛沙走石、裝神弄鬼,驅走住戶乃成凶宅。那名師傅數年前已經死去。她們三人,由其中一名老婦偷偷出入,購買食物及生活用品。
蘇遏向她們解釋,往事已隔十五年,早就事過境遷,人們都忘了,必不會有事了,勸她們從頭開始過正常的生活!他建議,三人明早出城,於城外住一夜,次日再僱車入城來此,作為他的家人,那樣就無人會疑心。
倆名老婦商量了好久,要求蘇遏和她們的小姐結婚,才肯照辦,並免蘇遏一死。這麼便宜的事兒,哪有回絕之理?蘇馬上答應了。段家的地下室,頗有資財,她們照計行事,出錢自外面購了箱櫳等物搬入,再顧工修整前廳……,凶宅的惡名,自然就此絕跡了。
蘇遏於天寶十年中進士,天寶末年之亂,他從軍。當史思明之亂被平定時,他曾當過一任的冀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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