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旅作家揭露陰暗史:「志願」軍表演戰爭(組圖)
中共知名軍旅作家劉家駒揭露了鮮為人知的中共軍隊陰暗史。(網絡圖片)
曾擔任《炎黃春秋》副主編的中共知名軍旅作家劉家駒,於2017年7月31日去世,享年86歲。他在生命最後關頭寫給摯友數千字留言,這些留言揭露了鮮為人知的中共軍隊陰暗史。
劉家駒於1949年12月在重慶入伍,先後參加所謂「徵糧剿匪」,後走上朝鮮戰場。回國後,劉家駒被安排到12軍部隊為「老幹部」們代寫回憶錄。他自述,自從奉命開始寫軍史,他首先收到中共軍方總政治部的指示告誡就是:「下筆不得暴露我軍的陰暗面,每篇文章都要緊緊把握住人民軍隊的『光榮、偉大、正確』這一宗旨。」
劉家駒走訪了不少歷史事件的當事人,對紅軍時期、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時期各方面的史實進行查詢,獲得了大量史料,其中就包括了不少中共軍隊血腥的、醜惡的史實。
如:蘇區莫須有清除「社會黨」、「AB團」,濫殺自己人近10萬;長征流竄中為求生存一路的打砸搶;四渡赤水是碰壁川軍之後的大逃竄;抗日的平型關一役,自己傷亡兩千八,殺敵只八百三;百團大戰,出動三萬一千人,打了幾個小仗,還誇大了敵人的傷亡;解放戰爭,在東北製造了令人心冷齒寒的死城、鬼城、血城;朝鮮戰爭,為金日成火中取栗,傷亡近百萬……
文章回憶稱,當時大量中共軍隊的陰暗面史實被塗上「金」或被掩蓋,自己感到疑惑,曾經問過總政文化部副部長陳亞丁:「我們是一支勝利了的軍隊,為什麼就不能向世人說出些史實的負面?」陳則回答了一句話:「暴露我軍的短處就是給反動派幫大忙。」但劉家駒後來還是把中共軍隊的大量負面史料暗中記錄在案。
1990年代初,劉家駒從《解放軍文藝》退下來,進入《炎黃春秋》擔任副總編輯。他認為這是自由民主平臺,人們敢把黨史中不敢示人的秘聞和自己苦難的政治經歷捅向當今社會,他隨後摒除黨文化偏見,遠離立場觀點,力圖秉持不掩惡、不虛美的史德重新審視中共軍隊。
劉家駒在他的〈 劉家駒絕筆〉留言最後寫道:「篡改黨史軍史是對國家民族的巨大危害,我曾渴望領導人中有良知者會向國人作出深刻的懺悔,可嘆的是由期望、失望變成絕望。」
「我留下約70餘篇文字暫時還不能發表的文稿,它反映了我一生經歷和見聞的歷史暗角。我的信念是——歷史的亂象還會返璞歸真的,也望你們能從中領悟到我的心聲。」
「我匆匆走過八十五年,自信無愧此生。我的文字,任由歷史和後人評說。古人云:芳林新葉催陳葉,流水前波讓後波。我相信歷史。我相信未來。」
如下附上劉家駒紀錄的〈 朝戰奇聞:「志願」軍表演戰爭〉一文,該文篇幅不長,卻能窺見當年志願軍內自相殘殺、厭戰、軍紀渙散、憲兵隊執法、搶光老百姓東西、殺老百姓、吃戰友死屍、尋機投降、瞎指揮等不堪內幕。
劉家駒敢把黨史中不敢示人的秘聞和自己苦難的政治經歷捅向當今社會。(圖片來源:合成圖 今濤拍暗自製圖片)
〈 朝戰奇聞:「志願」軍表演戰爭〉
1952年秋,祖國赴朝慰問團來到金城前線。一天,營部通知我,說慰問團有個代表要見我。什麼人?傳話人說不清楚。我知道這支慰問分團來自四川,肯定是家裡人帶來囑咐,我喜出望外,跟連長打了個招呼,一氣跑了十多華里來到師部。慰問團住在師部附近的一條山溝的小坑道裡,我見到要見我的人。他是四川省的勞模,我哥哥當年的車工徒弟,我叫他喬哥,現在已是所在絲廠的車間主任,分管動力部。他果然帶來我父母的問候,好長時間沒寫信回家了,他們都牽掛我的死活。
代表團成員將分頭給部隊作鼓舞鬥志的報告,談家鄉的新氣象、新面貌。喬哥是搞階級鬥爭的積極份子,他悄悄告訴我重慶的肅反大逮捕,一夜就抓了七千人,鎮壓了好幾百。
他的絲廠廠長肖淵也給槍斃了,肖是留日的,有繅絲專業技能,槍斃他是有人說他是日本特務。他夫人收的屍體火化未燒盡,連肉帶骨頭的裝了兩罈子運回浙江老家。
喬哥還告訴我一件高興的事,慰問團帶來一臺川劇的折子戲。最有名的演員都來了,丑角有周企何,旦角有陳書舫,他們在四十年代就紅遍川南川北。過去,我在家就聽老一輩人經常談起他們的軼事,遺憾的是從未見過他們的演出。
第三天,師裡安排我們山炮營觀看慰問團的演出。地點在離陣地後方十多公里的一片樹林裡,這裡有高大的落葉松,足以掩蔽500多人的活動。慰問團為我們師一天要演兩場,演出時是高度的戒備,場地四周設有防空哨,敵機一來就鳴槍示警,同時,安排了慰問團和部隊疏散的路線和防空地域,還專門有一個高炮營保護。
那天聽完代表報告,喬哥又坐在我身邊陪著我觀看演出。第一個節目是周企何的《花子罵相》,花子嘲弄官僚,體現了古代的階級鬥爭,周扮演的花子罵得痛快之極,四川方言幽默,看得觀眾滿堂喝采。第二出是陳書舫的《秋江》,她把尼姑陳妙常思凡的心境演得纏綿又細膩,直看得人迴腸蕩氣。第三出是《小放牛》,由青年演員曉艇、曉舫(陳書舫的女兒)載歌載舞的用舊調新詞讚美四川改天換地。鄉音鄉情喚起我們思念之情,激動地把手掌都拍痛了。最後一出是《八仙過海》,表現何仙姑、呂洞賓等仙人和蝦兵蟹將大打出手,劇情說明書上說,志願軍就是八仙,打敗侵略者的法寶就是全國人民作堅強後盾。喬哥興奮的告訴我,這齣戲得到七團團長的百般讚許,他對慰問團表示,他的七團要打一仗給慰問團看,邀請代表們到前線觀戰!
我一聽十分欣喜,七團團長是川南人,1938年隻身跑到陝北參了軍,他的鄉音未改,鄉情更濃烈。我說:「好啊,讓你們看看我們是怎麼用真刀真槍打美國鬼子的,你回去夠你擺一輩子的龍門陣!」
看戲歸來,營長把各連排以上幹部留下。營長只說了幾句:我們準備配合七團二營五連打641(我們給敵人陣地的編號),每連彈數是240發,還有喀秋莎連、炮41團的一個105火炮連和我們協同,炮火準備時間是明天上午9時。給慰問團的表演戰鬥和部署就這麼簡單。
我們已和敵人對峙近一年,敵我陣地犬牙交錯,像這樣的小打小鬧,每個月要打好幾回,我們稱之為「擠」陣地,來來回回的爭奪,目的不只是爭地盤,而是誘殺敵人的有生力量。比如攻打641,我們已打過好多次,無需作多大準備,說打就打,有現成的射擊諸元,最大的準備就是炮彈數量。我回到陣地,連長分配給我們排60發炮彈,只需10分鐘就可以打完。
我從喬哥那裡知道,慰問團要來觀戰,觀看的位置肯定是在我們陣地後面的龍鳳山。龍鳳山山勢突兀,又居高臨下,可以看到敵人一線營壘的全景,山上有師的前進指揮所,團指揮所和我們營的炮兵觀測所。我還打聽到,師團都安排人給慰問團做現場解說。我在電話裡要求營長也安排我,營長知道我在慰問團有親人,滿口答應。
第二天,我提前來到龍鳳山我們營的觀測所。等了半個時辰,慰問團一行在師警衛連的護衛下爬上山來了,他們有12個代表和8個演員。據說,來的人都經過嚴格政治審查的,他們分成7個小組,到炮兵觀測所來的三位代表,自然有喬哥。
山上的指揮所都是土木結構的掩蔽部,活動面積小,只能容下三到五人,原值班的和通信人員都撤走,瞭望孔有30~50公分寬,可供三人觀望。師領導擔心不夠,還讓工兵連在附近又構築了幾個臨時觀察所備用。我們的觀測所有一架20倍的炮對鏡,一個代表往鏡裡瞧時,興奮的喊開了:呀呀,敵人從工事裡伸出來的槍都看見了!
我向他們三人介紹了敵我態勢,這場戰鬥用多少炮彈打,多少人攻。他們仨聽得新奇又新鮮,傻傻地張著嘴。更讓喬哥感動的是,他在家鄉見我時,我還是個娃娃,現在已是帶兵的排長了(其實還是見習的),表揚說:老弟呀,你像個官了。
我把炮對鏡對向攻擊目標641,還給他們配了兩個望遠鏡。我一邊講解,一邊給他們指示目標。這是一條橫向拖長的山梁,641是山梁中段隆起的山包,面積約百十平米,美軍只用一個排依托水泥工事在防守。我們攻擊部隊從我方的610陣地出擊,順山梁到641約400米距離,為了給慰問團觀看清楚,攻擊路線和戰鬥隊形,全都選擇在面向我們的斜坡。三位代表聽我的介紹,已急不可待,巴不得馬上看到敵人灰飛煙滅。
到各觀察點的代表都已在掩蔽部就位,山上出現了一片難耐的寂靜,等待我們的炮火準備。9時整,龍鳳山左側喀秋莎陣地的炮火首先響起,這是蘇聯二戰後期發明的多管火箭炮,一個齊射同時打出64發,給敵人以突然襲擊。兩分鐘之後,百炮齊鳴,千百發炮彈從龍鳳山前掠過,肉眼都看見彈丸在空中飛行,無以計數的小黑點,很像蜂群出巢,帶著尖利的嘯聲扑向敵人的陣地!霎時間,641山頭上彈著密佈,一簇簇煙柱衝天而起,接著傳來地動山搖的炸裂聲,火光閃爍,石塊泥土在硝煙中上下翻飛,三位代表看得興奮的跳起了腳,嘴裡直叫:啊呀呀,真了不得,了不得!
火炮的射擊還沒停,我步兵一個排從617陣地出動接敵。等炮火延伸,步兵排加快了前進的速度,邊衝擊邊用手中槍射擊。當他們離敵人陣地不到100米時,突然從殘存的工事裡一挺輕機槍復活了!攻擊的先頭班倒下了,跟進的一個班給打的往坡下翻滾。我的心沉了:我們使用了比過去打641多兩倍的火力,為什麼還不能徹底摧毀敵人工事?很快,團的82炮連進行火力支援,打了五分鐘,敵人機槍啞了。五連的又一個排很快向641靠近,剛接敵到150米左右,敵人從642陣地上撲下來一個班,手中全是衝鋒槍。過去,敵人是不敢白天反擊的,為什麼今天竟敢出來碰硬?我們的第二個排也給突如其來的增援火力打得趴在坡上。炮火不能支援了,因靠敵太近,怕誤傷自己人,就這樣僵在那裡,都用自己手中武器對射。這時,我發現這場戰鬥的指揮者在一塊石頭邊上正揮動手臂,不一會,後面上來一挺輕機槍,臥在他身邊不住點的向641陣地射擊。敵人大都趴在殘留的工事、塹壕或彈坑裡頑強的對我進行阻擊。機槍打了一陣,絲毫不能掩護步兵前進。
我突然想到,過去我們「擠」陣地,都是多路攻擊,敵人總是措手不及,惟獨這次是專為代表觀看,僅選擇一個光禿禿的山坡,而且還是單一的路線在出擊,只為看,不為戰,把戰士生命當了兒戲。
敵人開始在我進攻道路上進行炮火攔阻射擊,五連全暴露在山坡上挨打。在岩石邊的指揮員已無能為力了,我看到他把掛在胸前的一隻小羊角號放到嘴裡,我雖然聽不到號聲,但我能猜度他是在下達撤退的號令。果然,上去的兩個排連滾帶爬的退下來了,只剩下十幾個人。
山樑上沒有槍聲了,戰鬥已停止。我們的三位代表都長嘆了一口氣,他們沒見到消滅一個敵人,看到的是自己人死了一大堆。他們惶惑的臉上似乎都是在責怪自己,不該來看一場用生命表演的戰爭。
我安撫他們說,失敗是兵家的常事。喬哥保證說,我們回到四川不會亂說的。
七團團長在戰場上培養了爭強好勝的脾性,這次卻在祖國親人跟前大丟了面子。送走慰問團,他火冒三丈,要懲處指揮戰鬥的二營副教導員。團長之所以用他,一是年輕,二是四川人,如讓代表們看他打了勝仗,會給四川人增光添彩的。可惜他辜負了團長的期望,只能讓他上天國去反省。他命令身邊的趙參謀,去二營執行他的處決命令。
趙參謀到二營,把副教導員五花大綁拉到一個山溝裡,舉起手槍對向他腦後杓,問,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副教導員已淚流滿面,說「我對不起祖國,對不起團長!我不知道該怎麼打這一仗——團長是要我表演啊!排兵佈陣都是你們來制定的,我的失職是沒有拿下陣地。」
趙參謀的心顫動了,這場戰鬥是他和團長來二營部署的,團長還特別指名要副教導員代連長指揮,自己也有重大責任。他慢慢放低了槍口,回過頭對跟在身邊看他執行死刑的營長和教導員說:「你們給他鬆綁帶回去,等候發落。」
趙參謀沒直接去找團長解釋他不執行命令的原因,即使他敢去,也會嘗到苦果。他先找了慰問團副團長,請他出面干預。這位副團長是從部隊轉到地方的,他和我們師政委交換意見時說,責任不在基層,不能再用幹部的性命去抵償這場戰鬥的損失,希望槍下留人。
副教導員給保下來了,撤職任副指導員。回國轉業回四川,在一家大廠做保衛股長。
多年後,我見到已是某步校教研室副主任的趙參謀。舊事重提,他說,這明明是團長好勝喜功,不惜人命,自己下不了臺,還諉過於人,要那個副教導員給他墊背。
養兵用兵,為「祖國」而戰,是我們應有的責任,在朝鮮用了「保家衛國」的口號多少還體現了些愛國主義精神,可我們這位團長打的這一仗,我不知該用什麼詞彙來為它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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