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學會攢錢 是從醫院陪床後開始的(圖)
2021年2月19日,北京(圖片來源:WANG ZHAO/AFP via Getty Images)
【看中國2021年2月20日訊】對年輕人來說,從習慣被人照顧,到學會照顧自己的父母、親人、戀人,可能只需要一次醫院陪床就夠了。在醫院裡,能見到至親至愛最脆弱的一面,甚至要隨時做好生離死別的準備,在這樣的壓力下,我們唯有逼著自己堅強。
同時,陪床也讓人認真思索,以後該為家庭做些什麼,要如何照顧自己的父母,如何提高家庭的抗風險能力。
今天給大家分享三個90後陪床的故事,他們陪床時的年齡、家庭情況各異,這段陪床經歷給他們的人生都帶來了很大的改變。
以下是他們的真實陪床經歷:
獨生女成了家裡的靠山
@李夢瑤 女 陪床時27歲 陪床半個月
2018年7月,我在上班路上接到母親的電話,說父親昨晚在公交車上摔骨折了,正在等著手術,要是我有空就回去看看。
那天是週一,我起床晚要遲到了,接到電話更加焦慮,抬高了聲音,埋怨母親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電話裡母親的聲音又細又弱,小心翼翼,說昨晚怕打擾我睡覺。我立刻和公司請假,訂好了高鐵票。
在路上,我又給母親打電話,問父親怎麼受的傷。母親說,昨天晚上,父親上了公交車,像往常一樣往後排的空位走去,誰知此時前方有一輛出租車忽然停下,公交司機猛地踩了剎車。父親沒有站穩,身體朝後仰倒在地,當時就不能動了。
公交司機叫來了救護車,把父親送往醫院,做了一系列檢查,診斷為腰椎骨折,需要動手術植入鋼釘,用來支撐斷掉的骨頭,幫助恢復。醫生說,幸好沒有傷到頸椎,否則有可能癱瘓。
父親身材高大,50歲出頭,一向身體硬朗,承包了家裡所有的重活累活,是我們全家的「靠山」。如今這座山一下子倒了,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趕到醫院的時候,父親已經在做手術了,我和母親焦急地在門口等待。好不容易等到父親被推出來,他面色蒼白,嘴唇乾裂起皮,鼻子上插著管子,身上蓋著白色的被單。
原本高大偉岸的父親,如今變得脆弱又無助,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刻。
父親看到我後,竟然擠出了一個虛弱無力的微笑,彷彿在對我說,他很好,不要擔心。
我沒忍住的淚水,剎那間便湧了出來。
接下來是6個小時的危險期,為了防止體內殘留的麻醉藥引起嘔吐,必須禁食禁水。看到父親唇部開裂出血,我用一根棉簽沾了點水,輕輕擦拭。
醫生要求父親保持清醒,讓我和母親多跟他說說話,幫助他克服麻醉後的睏倦感。
我一時竟無言,不知道和父親說什麼。
在北京工作這幾年,我與父母的關係越來越生疏,明明離家很近,卻總是以不好買票為藉口拒絕回來。節假日的時候回家,多半也與父親話不投機。
見過了外面更大的世界後,我越來越覺得與父親三觀不合,感覺他的觀念陳舊、狹隘、荒謬。每次和他交流,都會以吵架告終。父親不擅長辯論,每次吵不過我的時候,就長嘆一口氣,回到房間把門關上。
從前,在辯論中戰勝父親讓我洋洋得意,現在,虛弱的父親躺在病床上,連說一句完整的話都很難,我才意識到,對家人逞口舌之快,實在是膚淺幼稚。
那一刻,我多麼希望他能像往常一樣,中氣十足地說話,哪怕他說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我也絕對不會和他爭辯。
父親平穩度過危險期後,撤掉了身上插的管子,只留下手上的輸液管,我們需要照顧父親的吃喝拉撒。
因為事發突然,母親去醫院的時候沒有攜帶生活用品,我回了趟家,把飯盒、洗漱用品、換洗衣物等帶上,又到醫院門口的小賣部裡買了一個廉價的塑料便盆。
由於不能下床,父親無法正常洗漱。洗臉還好解決,用濕毛巾擦一擦就行,但是不能刷牙可苦了我們,父親本來就有牙菌斑,幾天不刷牙,一張開嘴,半米內都是臭味。我特意買了瓶漱口水,解決父親無法刷牙的問題。
剛開始的幾天,我發現父親總是不喝水,吃的也很少,我和母親每次打回來的飯,都剩了一大半。我勸他多吃一些,讓骨頭快點長好,可他每次都支支吾吾說自己飽了。後來我問母親才知道,原來父親是不好意思當著我的面大小便,只能盡量減少吃喝。
於是,我不動聲色地用各種理由出門,每次回來都帶一些他愛吃的水果和點心,小心翼翼地維護著父親的「尊嚴」。
在這期間,我還幫助母親處理了事故的賠償問題。一開始,公交車司機想撇清自己的責任,讓父親說是自己下樓梯時不小心摔著了。父母都是工人,老實巴交一輩子,根本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幸好母親及時問了我,才讓公交公司和交警大隊介入進來,一切走合理合法的正當賠償程序,最終我們拿到了大約15000元的賠償。
陪床的半個月中,我認真思考了未來的路。
大學畢業後,我像大多數年輕人一樣選擇到大城市闖蕩,但工作了幾年,日復一日的早高峰地鐵、頻繁的搬家、合租的種種不愉快,漸漸將當初的夢想消磨殆盡。
父母多次勸我回家鄉發展,我卻拒絕了。雖然我所擁有的也只不過是一份平凡的工作,但我還是希望能夠留在北京,逃避家庭和熟悉的社交圈子。
現在,我不能逃避了。母親一向體弱多病,常年靠吃中藥調理,很難照顧父親,作為獨生女,我是父母唯一的依靠,該接替父親成為家裡的「靠山」了。
父親出院後回家休養,我回公司辦理了離職,正好租的房子即將到期,我就這樣離開了北京。靠著在北京大公司的工作經驗,回老家找到了一份薪水還不錯的工作。
在這期間,我不但攬下了大部分家務,還要去幫父親處理各項事務,和公交公司交涉賠償金、幫父親去單位申請病退等。
從前父親愛出門遛彎,現在只能窩在家裡養傷,動不動就挑母親的刺,像個孩子一樣亂髮脾氣。這時,我需要承擔勸架的角色,一邊勸父親一邊安慰母親,盡力維持家庭的安穩與和諧。
一年後,父親恢復得很好,順利做完鋼釘拆除手術。手術在他後腰上留下了一道又粗又長的疤痕,也給他帶來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寧可花錢打車,也不敢再坐公交車。為了方便父親出行,我利用工作之餘考了駕照,又買了一輛小代步車,做他的「專職司機」。
父親去世後,我決定考編
@東山花燈路 陪床時14歲 陪床約4個月
我的父親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大學生,畢業後到本地的一家龍頭國企工作,30多歲就做到了中層管理崗位。
沒想到,就在春風得意之時,突如其來的白血病,使他的前途和我們全家的希望化為泡影。
那時我還在讀初中,母親身體不好,在家操持家務,平時爺爺在醫院陪伴父親,每到週末和假期,我就過去幫忙。
絕症最可怕的地方,是它在肉體上摧殘一個人之前,往往先從精神上擊垮患者。渺茫的希望被日復一日的病痛磨滅,父親變得分外暴躁易怒,除了治病,他不想管任何家裡的事情。
有一次,家裡的水管漏水,母親和我祛病房陪護的時候,試探著問父親有沒有熟悉的水電師傅,父親立刻大吼道:「我是要死的人了,沒心情給你辦這事!」
母親被吼得十分委屈,兩眼含淚,爺爺見狀,躲到外面抽煙去了,而我在一旁呆呆地望著,不知道說什麼好。大約過了十分鐘,父親才從暴怒狀態中清醒過來,吃著母親為他切好的水果,問了幾句我的學業情況。
我清楚地記得,一個做完作業的週末,我被爺爺的電話叫到醫院,爺爺在一旁收拾東西,讓我陪父親說話、幫忙倒水、叫護士。我本來想和父親講一些班裡的事情,斷斷續續說了幾句,他聽得索然無味,我也沒有動力講下去了。
父親當時已經沒有力氣講話,眼睛也不太能睜開,只是用手輕輕牽著我衣服的拉鏈晃動,顯然是對我戀戀不捨。後來,我才從父親同事口中知道,父親最牽掛的就是我。他剛剛查出白血病時,總是會一個人站在窗口發呆,偶爾長嘆一聲「孩子太小了」。
旁邊的病友調侃我,問我多大了,在學校有沒有女朋友,整個病房哄堂大笑。父親閉著眼,也跟著咧開嘴,無聲地笑。
父親旁邊的病床上,是位退休公務員,他心情不錯,拿出了幾個當時並不多見的車厘子送給我,我卻吃不出任何味道。
長期臥床的病人需要及時翻身,避免長褥瘡,我跟爺爺一個扶頭一個按腿,幫他翻身,全程要十分小心,以免碰到插在肘部的留置針。父親已經十分消瘦,病號服的褲管空蕩蕩的,一個老人和一個初中生合作,就可以很輕易地把他的身體翻過來。
翻過身,父親用眼神示意要喝水,我把水杯插上吸管,放到他嘴邊,他吞嚥得很慢,一口水要努力幾次才能吞下去,喝完小半杯,他緩了一陣,搖搖頭,讓我把杯子拿走。
爺爺從外面買了飯回來,有粥、小菜和茶葉蛋,他教我用杓子把雞蛋搗碎,拌在米粥裡面,慢慢餵給父親。杓子在碗中翻騰,蛋黃慢慢化進米湯中,攪起微微的蛋腥味,我把頭側過去,用杓子輕輕碰父親的嘴角,他微微張口,卻什麼都沒吃到。
父親惱怒地瞪我一眼,爺爺從我手中接過碗和杓子,坐在床邊一點一點地餵他。我試圖觀察爺爺的動作,但我永遠無法學會如何給父親餵粥了。
那次陪床,是我和父親相處的最後一天。當晚凌晨1點,父親因多器官衰竭停止了呼吸.
我沒有爸爸了。
父親去世後,整理遺物時,我們發現了另一家醫院的病歷本和繳費單,才知道,父親的求生慾望一直很強,主治醫師告知他病情已經惡化後,他曾經瞞著母親和我,求爺爺陪他去了一家不知名的醫院,想嘗試中藥治療。那天爺爺喊我去醫院,就是為了收拾東西轉院,讓我去搭把手幫忙。沒想到,當天晚上他就去世了。
父親是我們家的經濟支柱,他去世後,我們不再是小康家庭,只能省吃儉用度日。好在我憑藉自己努力做題,考上了省內一所不錯的師範學校。
大學快要畢業的時候,同學們紛紛思考是去工作還是繼續深造,此時,我總會想起小時候去醫院陪床,鄰床那位公務員病友談起他較高的醫保報銷比例,也永遠忘不了當時父親羨慕的眼神。當時我心裏只有模模糊糊的概念,而現在,我已經知道該如何選擇了。
一份編內工作,在關鍵時刻可以為個人提供一份保障,也能夠挽救整個家庭的命運。
為了照顧身體不好的母親,也為了讓自己的未來更穩定,我放棄了考研,從省城回到老家,做了一名中學老師,準備加入考編大軍。
剛出校門就進病房
@紫薇 陪床時23歲 陪床3天
2016年,我與男朋友一同從大學畢業,剛剛走出象牙塔步入社會的我們,對外面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然而新鮮勁兒還沒過,一場手術就把我們拉進了現實。
從小,男朋友的右大腿上就長了個粉瘤,一開始只有綠豆粒大小,隨著他身體的發育成長,粉瘤也長得和一顆聖女果差不多大。
最初,不疼不痒的粉瘤沒有引起關注。但是那段時間,男朋友感覺觸碰粉瘤會引起刺痛,這才慌了神。粉瘤成了他心上的一根刺,他常常心神恍惚,但他把情緒隱藏得很好,我絲毫沒有察覺。
有一天,我下班剛回到家,男朋友突然說他要做個小手術。原來,他瞞著我偷偷去醫院做了檢查,醫生說粉瘤壓迫到了神經,建議立即切除。
「去醫院的路上我一直擔心是腫瘤癌變一類的,我都做好最壞的打算了。要是不治之症,我就學你看的韓劇裡的主人翁,銷聲匿跡,絕不拖累你。」
他嬉皮笑臉,說得雲淡風輕,我卻抱著他嚎啕大哭。
我們都沒有過獨自去醫院做手術的經歷,本著報喜不報憂的原則,男朋友也沒有告訴家裡人這件事。因此,我倆從掛號到辦理住院手續,全都自己完成,有不懂的地方,就諮詢醫院工作人員。
手術時間並不長,但短短的兩個小時,對我來說卻像兩天。
手術室的門在我面前打開,我看到男朋友坐在輪椅上,被護士推出來,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之前還活蹦亂跳的他,此刻如此狼狽,讓我心如刀絞。
回到病房,我還在哭。男朋友有點不知所措,他一隻手按著傷口上的止血紗布,一隻手還得騰出來給我擦眼淚。
估計是為了不讓我擔心,他裝作沒事的樣子說:「打了麻醉以後一點也不疼,我和醫生之間隔著一道帘子,雖然看不見,但能感到手術刀在一刀一刀切我的肉。瘤子取出來以後,醫生還問我要不要看一眼,我看了一眼,和咱家貓做絕育割下來的差不多大,血肉模糊的一小團。」
他本意是想逗我笑,我卻哭得更厲害了。
同屋的護士和病友都笑我小題大做,一邊笑一邊感嘆年輕真好。
夜裡,護士每隔一個小時就來查一次體溫,根本睡不好覺。迷迷糊糊挨到天亮,男朋友一條腿無法用力,我就攙著他去衛生間,幫他到食堂打飯,在他活動不便的時候照顧他。
我們彷彿一夜之間成了「老夫老妻」,彼此的脆弱都暴露在對方面前。這讓我意識到,愛情不只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更重要的是在患難時相互陪伴扶持。
三天後,男朋友出院了,但他走起路來還是一拐一拐的,一週後才恢復正常。
儘管這只是個小小的外科手術,但對剛步入社會的我們來說,無異於當頭一棒。首先面臨的是費用問題,男朋友還在試用期,公司不給他繳納社保,這筆手術費和住院費需要自付,雖說不到兩千塊錢,但還是讓我們捉襟見肘,省吃儉用了好久才緩過來。
雪上加霜的是,因為頻繁請假,男朋友的試用期沒有通過,經濟上的壓力讓我們一度很焦慮,但很快就想通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只要身體健康,錢總會有的。
男朋友徹底痊癒後,除了在大腿上留下了一道醜陋的傷疤,沒有任何後遺症。他馬上振作起來,去找新的工作。吃一塹長一智,這次他選擇了一家更正規的大公司,能夠給試用期員工繳納社保。
通過這次小手術,我們意識到存款的重要性,除了努力賺錢,還要學會存款、理財,這樣才能增強抗風險能力。
如今,我與男朋友已經步入婚姻的殿堂。我不再是那個愛看韓劇愛哭的小姑娘,他也不再是那個腦補自己得絕症的少年,但我們的感情一如既往地熱烈與穩定。
我想,可能是那場手術教會了我們很多東西。無論未來的路多麼坎坷,有彼此陪伴在身邊,我們便能夠無所畏懼。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