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父愛(圖)
「繼父是上天派來的繼續愛我的父親,他給我帶來的都是濃烈的真摯的父愛。」(圖片來源:Adobe stock)
(一)
「他不抽煙不喝酒,不喜歡打牌,更沒有惡習,並且還有一個開挖掘機的手藝。」
「他沒結過婚,最重要的是沒有孩子,不會對我們另眼相看。」
「他人老實、心好,又節約又肯幹。」
任憑媽媽說破了嘴,任宇就是厭惡這套房子裡的那個男人!「我已經17歲,再過幾年,我相信能讓媽媽過上好日子。」
爸爸去世後,奶奶原本想把任宇留在她身邊,但媽媽不同意。爸爸走了這麼久,任宇不想媽媽再傷心。所以,即使心裏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一張結婚證後,任宇還是跟著媽媽搬到了那個男人的家裡。
也不知這是第幾次見到這個男人,還是那樣邋遢。老式的板寸和那張臉很不搭調;一身衣褲不但質量低劣,還已經洗得發白。他和任宇爸,簡直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學校剛剛放寒假,任宇就嚷著要回奶奶家。媽媽叫任宇等幾天,說過幾天她就發工資了,說17歲的大孩子了,大過年的免不了要花點錢。但任宇一分鐘都不想呆在這個男人的房子裡,要回奶奶那裡,雖然爸爸不在了,但那裡才是任宇的家。
媽媽急得直哭,他安慰了媽媽兩句,從不知是哪個垃圾堆撿來的錢夾裡掏出幾張百元鈔給任宇,「浩兒,奶奶年紀大了,買點奶奶喜歡吃的東西回去。」任宇完全當沒他這個人,撇開他的手,拎起背包走出去。
第二天媽媽就往任宇卡上打了500元,說是她發的工資。任宇知道媽媽發工資的時間,也知道媽媽的工資其實只夠供那套房子的按揭。媽媽說她的兒子必須得在城裡有套自己的房子。那500元,任宇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是哪兒來的。那年黃曆新年,任宇一邊用著那500元,一邊噁心!
(二)
當任宇拿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媽媽一邊高興一邊發愁。兒子考上大學了,她對原來丈夫總算有了一個交代。但上大學的錢怎麼辦?奶奶和伯伯們不肯借錢的,怕他們還不起。大姨剛生的孫子還在保溫箱裡要用錢。大舅股骨頭壞死,巴不得別人借點給他手術。那幾天,媽媽愁得夜夜難眠,原本好看的眼睛也起了黑眼圈。
沒過幾天,他興沖沖地遞給任宇一張銀行卡,說裡面有15000元錢,能夠一年的學費了。任宇冷哼一聲,一把將他推開。他猝不及防,趔趄後退兩步,銀行卡也掉在地上。任宇踩過那張銀行卡,昂著頭就要出門。媽媽追出來,聲音哽咽:「站住!你爸唯一的心願就是你能上大學。如果你真的不去了,怎麼對得起你爸!」
大二那年,任宇和同學出去玩的時候摔斷了腿。媽媽在外地出差,便給他打了電話。他從工地上趕來,滿身都是稀泥,一闖進病房就急切地問任宇怎樣了,弄得同病房的病友和護士一愣一愣的。良久,一個護士才問任宇,「他是你什麼人?」
「我不認識。」
「哦……我……」他的臉唰的一下紅到了耳根,說話也結巴起來。
「我是你……是你爸爸的朋友。你……你媽媽出差了,你爸爸走不開,讓我來看看你。」他說這段話的時候一直不敢看任宇的眼睛,哆哆嗦嗦地從包裡掏出爛錢夾對護士說:「我……我去交費。」
護士鄙夷地看著他,冷冷地說:「交費在樓下。這裡是醫院,下次來的時候麻煩你注意一下!」
「哦,好好!對不起,對不起!下次我一定注意!」
傍晚時他又來了,換了身平時任宇都沒看到他穿過的衣服。雖然還是過時了點,但一看還不是特別舊。
「宇兒,好點兒沒?還痛不痛?」
他將一袋子水果和一隻保溫桶放在床頭櫃上,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邊。任宇第一次近距離地看他那張臉,其實很白淨。
「嗯!」任宇點點頭。這是任宇兩年時間裏和他說的第一句話,簡單得只有一個字。
他非常高興,拿起水果刀就給任宇削蘋果。任宇一扭頭,板起了臉。這兩年,他已經知道任宇的脾氣,於是不好意思地對病房的幾個病友笑笑,「來,大家吃蘋果,吃蘋果!」
他把削好的蘋果分給大家,囑咐任宇要注意腿上的傷,又交代在醫院陪護任宇的同學,監督任宇骨頭湯趁熱喝、水果要多吃、純牛奶不能斷,等等。
他走之後,同病房的一個病友家屬說:「你爸這個朋友,硬是當親爸了呢!」
即便這樣,整個大學生活任宇都是在學校過的,就連放暑假寒假也不願回家。
工作後任宇住到了單位,節假日就回奶奶那裡。
(三)
任宇結婚那天,吃飯的時候妻子沒見到他爸,便問任宇。任宇說恐怕吃過飯早走了。妻子說她吃飯之前就注意看了,真的沒有看到。任宇說他來不來都沒關係,反正也沒他什麼事兒。妻子橫眉怒對:「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繼父咋了?繼父就是代替你父親繼續愛你的那個男人!」
妻子越說越激動,跑出酒店上了車。任宇沒法,只得跟了上去。打開家門,看到他正拿著筷子坐在沙發上一臉幸福地翻看手機上任宇的結婚視頻,茶几上放著一碟昨天的剩菜和半碗稀飯。看到任宇倆夫婦,他一臉驚愕,「你們咋回來了?快回去快回去!酒店裡還那麼多親戚朋友呢!」
「爸!」妻子眼裡一陣潮濕,眼淚就要掉下來,「走,和我們去酒店!」
「我……」他偷偷地看了任宇一眼,見任宇沒有發話,便笑著對妻子說:「爸……叔這兩天腿痛,動不得,就不去了。哦,你們快回去,快回去!」
妻瞪了任宇一眼,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恭恭敬敬地跪在他面前:「爸,您喝茶!」
「好……好……好孩子!」他聲音有些顫抖。任宇突然發現他的耳後有了一些白髮,人也蒼老了許多。妻一出門就昂著頭往前走,不和任宇說一句話。
妞妞出生後,不管任宇怎麼想盡辦法不讓他爺倆兒見面,但妞妞就是喜歡他,半天沒見到就嚷著要爺爺。有時候,任宇媽實在沒法,就抱著妞妞去他的工地外面。他看到妞妞就找機會跑出來,妞妞就一下子扑進他那一身髒兮兮的懷裡。
那天週末,妞妞又嚷著要找爺爺,妻便抱著妞妞去他的工地外面。他看到妞妞,自然高興,跑過馬路來抱著妞妞玩。工地上有事了,他要回去,可妞妞不讓走。妻沒法,只得說給她在商店裡買冰淇淋邊吃邊等爺爺下班。可正當妻準備付錢時,妞妞卻拿著冰淇淋朝對面的工地跑去。
「咣──」
然後便是一聲尖叫,時間彷彿凝固,所有人都愣住了。妞妞哭著從路邊綠化帶的草叢裡爬出來,邊哭邊朝那輛大卡車奔過去:「爺爺!爺爺!」
妻說:「要不是爸,妞妞就……」
商店的人說:「原本那老頭兒是過了馬路的,聽到剎車聲回過來一把將小孩兒扔到了綠化帶……」
特護病房很靜,他躺在病床上,很虛弱地看著孩子們。隔著玻璃窗,任宇對他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希望老天眷顧,讓他能好起來。
三天三夜,他終於脫離了生命危險,但肋骨斷了三根,肺受到擠壓,一隻手臂骨折,頭骨破裂……
護士說:「病人手術很成功,你們放心。哦,他一醒來就問妞妞咋樣了,妞妞是誰?」
「他孫女。」任宇流著淚說。
此時,任宇已經深深明白了「繼父是上天派來的繼續愛我的父親,他給我帶來的都是濃烈的真摯的父愛。」
任宇得到醫生批准進了特護病房,望著他那張蒼白的臉,任宇第一次發現他其實還有點帥。任宇拉著他的手,臉上流著淚水,愧疚地叫道:「爸……」
他激動得一個勁兒地點頭,渾濁的眼淚從眼角滑落。任宇伸手幫他擦去淚水,「爸,妞妞很好!您也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