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個故事來換(圖)
有個國中男孩，他的幻想故事彷彿有翅膀。（圖片來源：Adobe Stock）
文／鄭郁萌
二十幾歲時我得到一個電台DJ的兼差，時段很冷門，是週六、日早上的六點到十點。那時電台裡沒人，只有我跟一個總在打瞌睡的工程師，音樂自己選、話自由說，只要記得進廣告就好。
做了三個月後，我忽然很好奇到底有多少人在聽，放音樂時我問工程師：「可以接Call-in嗎？」他擦了擦口水：「可以啊。但妳想清楚喔，如果沒人打……會很糗。」
我必須承認這句話讓我打了一個冷顫。
我趕緊開始宣導，除了自己在節目提醒、也請認識的DJ幫忙，很心虛地用很元氣的聲音說：「節目即將開放Call-in，請用三十秒告訴我跟聽眾一個故事，來換一首歌。」
隔週我嚇了一跳，有那麼多的故事閃閃發光著，有坐在車上搖搖晃晃去探監的母親、剛跑完夜班的計程車司機、等著十點上課的大學重考生。有個國中男孩波普總是窩在被窩裡打電話來，聲音悶悶的，他的幻想故事卻彷彿有翅膀，而且剛好三十秒。
節目結束許多年了。前陣子我去一家便利商店領包裹，店員聽到我聲音愣了一下，找包裹時頻頻回頭看我，最後問：「請問妳以前主持過電台節目嗎？」我點頭，他說：「妳記得嗎？我是波普……」
因為變聲，波普的聲音我認不出來了，但他還記得我的。國中男孩波普喜歡說故事，高中卻被父母逼著念了理組，落榜兩次退學一次，最後在便利商店打工，打著打著變成正職。他敘述這一切時還是很簡要，如果他成為小說家，應該是很節制而精準的說故事人。
「聽到妳的聲音真好，那時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成人波普說：「……不好意思請稍等，客人的咖啡好了。」
有些事你沒有忘記，只是沒有想起來。我發現波普變聲後的聲音清清朗朗的，很像那年週六無雲晴朗的早晨，他的故事像有翅膀，下節目後我常站在電台外頭看天空，那麼清那麼藍，好像你想飛多遠都可以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