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兩個大城市二胎家庭的生活(圖)
二胎政策效應並不如政策制定者預測的那樣樂觀(網路圖片)
【看中國2018年4月29日訊】太難了。
做父母的都有這種感覺:第一步就決定了未來十幾年的事。
第一步說的是幼兒園升小學。「好的小學——好的初中——好的高中——好的大學——好的工作——好的人生」,這樣的設定在好幾代人中都存在。不過如今,它多了很多附加條件:要好的幼兒園/小學,需要學區房,需要早期教育,需要父母家世良好,最好還「門路廣泛」。
在上海,家長們希望孩子生活無憂,平均每月的所有生活需求開支六七千元總是要的。不計算通貨膨脹,撫養到18 歲就是130—150 萬元。如果有了第二個孩子,那可能還要再翻個倍。
2016 年10 月,上海社科院的數據顯示,年收入在10 萬到20 萬的上海家庭比例為61.5%。在這個意義上,撫養孩子對於大部分上海家庭來說都是巨大的負擔。
陳麗娜就處在這當口。2010 年2 月領證結婚之前,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就是「平時上班+週末出門逛街玩耍」的模式。「有自己的生活圈、有自己的工作,感覺都剛剛好。」
如今,擺在她面前的是各種麻煩和問題。要輔導女兒讀書、要換房換車、要擔心老人照顧女兒身體是不是會累著。她每天下班回家的時間都花在了女兒身上,週末去朋友家吃個飯,也要掐著時間送女兒去幼升小輔導班。這讓她覺得,上班都成了一件可以調節身心的事情。
還有幾天時間,陳麗娜就要送女兒孫澄元去參加七寶外國語小學的面試。她沒有任何經驗,所有的信息都來自於籬笆網這樣的論壇,以及身邊媽媽的說法。陳麗娜的教育觀念正在經受挑戰。她原本是一個主張快樂教育的人,覺得小朋友應該先養成習慣,培養性格。「但是某一天你突然發現,身邊的媽媽都很雞血的。」
像這樣的家長在上海可能有60 萬。2012 年上海當地迎來了一波生育高峰,再加上其他省市來到上海的家長,2018 年上海所有小學至少要接納30 萬的兒童入學。
從2011 年開始,計畫生育政策逐漸放開,以期刺激人們生育,從而解決中國人口紅利逐漸消失的問題。儘管如此,二胎政策效應並不如政策制定者預測的那樣樂觀,隨著各種數據的出現,人口也逐漸成為越來越多人關心的問題。
每個人口政策的宏大問題背後,都是陳麗娜遇到的諸多小問題,反之亦然。《好奇心日報》希望用一組「人口系列」報導,探討老年社會,人口畸形結構,城市人口流失等問題。這是第一篇:兩個家庭的煩惱。
1、期望
陳麗娜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女兒孫澄元上小學。
上海的幼升小現在就只有面試這唯一一道的關卡。上海市教委還要求各民辦小學上報面試題,禁止出現學科類的面試題,否則校長將被問責。
這似乎是個好消息。陳麗娜沒有逼著孫澄元去學很多學科知識。雖然也報名了幼升小培訓班,碰到不會的題,陳麗娜也會告訴女兒,這是小學一年級的內容,以後就懂了。
反倒是女兒生性拘謹更讓陳麗娜發愁。幾年前,她讓孫澄元參加樂高積木培訓課程,別的小朋友活蹦亂跳,就只有自己的女兒緊張得動都不敢動。她怕女兒慢熱的性格應付不來面試。
李靜的大女兒王靜怡已經上小學二年級了,她一定不會認同陳麗娜的想法。正是因為幼升小只剩下了面試這一道關卡,李靜覺得這當中就有了可以「操作」的空間。
兩年前,王靜怡參加上外附小的面試。李靜對照網上貼出來的面試題,讓女兒複述了一遍她的回答。「我一看,她複述的都是對的,所以我覺得感覺還可以。」但結果,王靜怡落榜了。
「你感覺就是一個黑箱,不知道為什麼最後沒有錄取。」李靜困惑而又怨怒,「幼升小這個階段的時候,智商方面,現在小孩差異真的不大,不公平的感覺肯定有。」
取消幼升小筆試,面試題也不允許考察學科知識,這些都是上海為學生減負而制定出的政策。政策制定者希望通過這種方式,遏制家長們將大量的課程知識灌輸給孩子。
事與願違。家長仍希望孩子能進最好的學校,因此一大批課外培訓機構應運而生,包括陳麗娜為孫澄元報名的幼升小培訓班,也包括李靜為王靜怡報名的學而思英語班。
3 月末,教育部要求強化應試教育的機構「該停業的必須停業,該吊銷證照的堅決吊銷證照」,鼓勵「培養學生興趣、發展學生特長、發展素質教育」的機構。
李靜覺得難以理解:「像我們以前都是考試過來的,反而覺得考試可能是最公平的一種方法。盃賽也可能是一條路,小朋友如果這方面學得好的話,可以走這條路。現在把盃賽取消了之後就沒有路徑。素質教育也要投入更大的精力,而且這種東西就更難去評判,更加不透明瞭。」
升學的壓力之下,要堅持自己的教育理念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陳麗娜在得知身邊家長的雞血做法後,開始懷疑自己:「慢慢的,慢慢的,我就會開始改變自己。就覺得,我這樣的想法太天真了。」
李靜則恰好相反。原本,她對王靜怡期望甚高。兩萬多塊錢的早教課程,她毫不猶豫地就買了。「最早上幼兒園覺得自己小孩蠻厲害的,接受能力特別強,會自己識字,還能看故事書。」
進了公辦小學,她還幻想,同班同學的家長可能也不會把孩子的學習抓得太嚴。結果,王靜怡在班上也只能排在中等的水平。「班上有幾個那種小小學霸,還是蠻厲害的。」
李靜感嘆,「想想還是算了,感覺考交大、復旦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家長對小孩子的期望就是慢慢遞減的。」現在,她覺得王靜怡將來要是能夠考上上海大學也不錯。
2、素質教育?
無論是陳麗娜還是李靜,素質教育、全面發展、興趣愛好,這些概念都俘獲了她們。
陳麗娜不認為孫澄元上了很多輔導班,但從小時候的樂高、到後來的擊劍、畫圖。再加上幼兒園裡的鋼琴、英文、跆拳道。還沒有上小學,孫澄元接觸過的才藝項目已經不少了。
李靜則毫不避諱:「王靜怡很小就上早教,藝術、舞蹈、鋼琴、美術,全面開花那種。」不過,上了小學以後,學校課業佔據了王靜怡大部分時間。課外班也就只留下了兩個,英語和鋼琴。
女兒學鋼琴,李靜也覺得困擾。「我也不懂,經常就是坐在她旁邊,她彈錯了我也沒發現。後來鋼琴老師說這樣不行,我就只能跟著王靜怡一起去上課,看老師怎麼說,這樣回家之後,我才知道她彈得怎麼樣。」
輔導班成了這些家庭最大的開銷。
幾年前,陳麗娜的丈夫孫鋼通過自己的關係,把女兒送進了「全上海搶破頭都想去」的一家幼兒園。托關係還不夠,入園以後,他們繳納了20000 元的贊助費,而據他們所知,這還屬於比較低的檔次。
這家幼兒園的日常課程按照興趣班來設置。鋼琴、跆拳道、拼音、英語,這些都要另外收費。「英文3800,鋼琴5000 塊。」因為老師都是收現金,這些數字陳麗娜記得清楚。當然也可以選擇不交這些錢,結果就是自家的孩子坐在一邊,看著同學們在上課。
陳麗娜和李靜都明白,就算是素質教育也不是教育的全部。
有一次,李靜的女兒王靜怡拿了一瓶指甲油到學校,被班裡的另外幾個女生拿走偷偷地塗。李靜通過其他家長知道了這件事。她有些哭笑不得,想跟女兒聊,但又找不到合適的方法和女兒開口。思來想去,她騙女兒說,老師給她打了電話。
這樣的教育方式算合適嗎?李靜自己也說不清楚。至少,她覺得,要是自己能和小孩子多交流一些的話,總比什麼都不說要好。
陳麗娜也想幫助孫澄元改善拘謹的性格,但她並不太知道應該怎麼辦。沒有人天生就知道要怎樣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父母。
3、四口之家意味著什麼?
陳麗娜還有一個小女兒孫澄非,暫時不需要那麼操心。陳麗娜把2 歲半的孫澄非帶去同事的飯局。同事提醒陳麗娜,有些東西不適合小孩子吃。但陳麗娜並不在意:「沒事,照吃就行了。」
李靜也覺得,她對於王靜怡的照顧要顯得更加無微不至。這或許是因為有了經驗,所以在照顧小兒子王景天的時候會更加得心應手。
但心態上放鬆,並不意味著養育成本也相應降低。要維持一個四口之家的運轉,與三口之家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2010 年以前,兩房還是市場上最受歡迎的戶型,夫妻一個房間、孩子一個房間,剛好滿足一個三口之家的基本需求。
孫鋼陳麗娜夫婦原本居住的就是一套兩房。為了給孩子創造更多的活動空間,他們將原本的客廳徹底改裝,沙發丟掉,中間擺上一張矮桌,兩個女兒可以在上面寫寫畫畫、玩玩具。
但他們還是覺得緊張。現在女兒還小,一個臥室裡放一張上下鋪的床,都已顯得跼促。將來上小學,現在的房子肯定是不夠的。陳麗娜和孫鋼都覺得四房才是理想的房型。「三房是起碼的,如果有時候老人要來,小四房才夠用。」
選房子不是個容易的事情。大女兒要上小學,小女兒要上幼兒園,兩個大人各自上班,新房距離都不能太遠。再加上還要對原本的房子重新裝修,這當中少不得折騰。
最讓人困擾的還是房價。從2003 年房地產改革開始,地方形成了對於土地財政的依賴。土地價格越來越高,房價也隨之猛漲。2017 年上海房屋全年成交均價比2016 年上漲了接近24%。市區中價格最低的普陀區也超過了80000 元每平方米。按照小四房至少120 平方米來計算,能夠滿足陳麗娜和孫鋼需求的房子,少說也要1000 萬元。三四百萬的房貸,總是免不了的。
李靜一家剛換了房沒多久。上海的購房政策讓整個過程一波三折。先得把原來的房子賣掉,以避免更高的貸款利息和首付比例。重新裝修完了,還要空置一陣讓污染物散去。這段時間,李靜一家只能租房居住。到終於能夠安定下來,李靜一家花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車也得換。孫鋼原本開一輛五座的福特車,陳麗娜和兩個女兒坐在後排。如果還要帶上家裡的老人一起出遊,七座的SUV 才會比較理想。孫鋼和陳麗娜提前拍下了一塊上海汽車牌照,過去一年上海牌照的平均中標價已經超過了90000 元。
「一旦你決定要二胎,買房買車就是擺在眼前的事情了。」李靜說。
4、時間,和錢一樣緊張
即便這個家庭有足夠的財力來應付買房、買車的開支,但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是,對於當下的雙職工家庭來說,看護兩個孩子,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陳麗娜出生於1981 年,父母都是大型國企的職工。在她的記憶中,她的童年是在國企創辦的托兒所和幼兒園中度過的。1980 年代,上海在條件成熟的企事業單位中開辦托兒所、幼兒園,以解決職工育兒的困難。
但隨著國企效益下降,「企業辦社會」的理念被認為是阻礙國企發展的一個重要原因。此後,上海企事業單位陸續關閉托兒所、幼兒園。2016 年,上海目前每年新生兒出生為25 萬左右,而全上海托兒所總數隻有40 所,僅能招收18 至36 個月的6000 多名幼兒。
對於陳麗娜這樣的家庭,帶小孩的責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長輩身上,還需要請保姆。
陳麗娜聘用的保姆早上七點半上班,一週五天。在去陳麗娜夫婦家裡的路上,她會先帶一些素菜。到了家裡,陳麗娜的父母也已經守在家裡,看護小女兒孫澄非了。保姆除了和老人一起照顧小孩以外,還要幫著做飯、打掃衛生。
李靜的父母和李靜住在同一個小區。老人白天負責照顧家中的小兒子王景天。但她擔憂老人的身體,不敢讓老人太累,萬一老人生病了,整個家庭的生活節律也就會隨之垮掉。
不久前,一個朋友的經歷就讓她心有慼慼。「原本他們家裡條件很好,她老公是經常被政府領導接見的那種角色。然後,她要生二胎了,她媽媽病倒了。生之前兩個月就去世了。之後公公婆婆從外地趕過來,也就是幫著看看孩子,然後小孩子還不到半歲,婆婆也一下子生病了,送到醫院沒搶救過來。現在家裡就全靠阿姨了。」
李靜覺得這樣不行。「家庭的很多生活上,要有老人在會好一些,即使家裡請阿姨過來做點事情什麼的,但是沒有老人幫助照顧一下也不太放心,真的不放心。」
四個老人、兩個中年人、兩個孩子,這樣的家庭結構極其脆弱。對於夾在中間的中年人來說,老人和小孩都是需要他們照顧的對象。而造成這個結果的,正是從1978 年開始嚴格執行的計畫生育政策。由於只能生育一個孩子,家庭規模被人為縮減,隨著生命週期的推移,正值壯年的夫妻兩人要承擔6 個人的贍養和撫養責任。
今年春節,李靜帶著老人和孩子去日本旅遊。也許是玩得太累了,王靜怡到了晚上開始發燒。正值流感大流行,網路上流傳著一篇名為《流感中的北京中年》的文章。作者是一個中年男人,因為一時大意,沒有照顧好老人,導致老人因為流感在一個月內就突然去世。
到了深夜,李靜決定叫救護車把孩子送到醫院。由於都住在一起,她還擔心老人、小孩也被流感傳染。一個晚上,急得焦頭爛額。「老人身體不能出什麼問題,老人身體要是出事了,那真的就天下大亂了。」
李靜羨慕有兄弟姐妹的家庭,無論怎樣,都還可以互相幫襯一下。李靜說:「而且照顧老人這種事情上面,大家就可以分散一下責任,所以有兄弟姐妹的話,真的會好很多。」
5、個人生活還有嗎?
因為有了孩子,一整個家庭的生活方式被徹底改變了。現在,孩子們的日程表決定了這個家庭在一天中的運轉方式。無論是陳麗娜還是李靜,他們都發現,只有把孩子們送進輔導班之後的一個小時或者一個半小時中,他們才能稍稍獲得一些喘息的機會。
陳麗娜回憶起,以前還只有夫妻兩人過日子的時候,下廚做飯是一種樂趣。孫鋼廚藝不錯,下班回到家,兩個人分享四菜一湯。現在,夫妻兩人一下班就圍繞著小孩子轉。「現在就喜歡做個湯啊,裡面菜多放一點。要不然太浪費時間了,多出來的時間,我自己休息休息,或者陪陪小孩,做什麼不好。」
家務活也變得繁重。陳麗娜抱怨,「家裡的洗衣機一刻不停,老人的、小孩的、我們自己的,一天要洗三趟。」洗碗機的出現部分解救了這個家庭,一餐飯下來的十幾個鍋碗瓢盆,現在扔進洗碗機當中,就能夠全部解決。
李靜晚上回到家以後,就盯王靜怡做作業了。「我坐在邊上,她就都能完成。我不在邊上,比如說有時候,我把題目勾出來,說你今天下午要把它做完,她就不會去做。而且家裡老人喜歡看電影,她就會在旁邊晃來晃去。」
她只能待在王靜怡的房間裡,要麼看看手機,要麼做做家務。一離開房間,再回來的時候,保準王靜怡沒有在做作業。
對於這樣的生活,李靜有時候會覺很惱火。「平時上班工作,然後再加上兼顧小孩子就會覺得很累,就本上沒什麼自己的時間,我今年想要去健身什麼的,我想不行,我不能被家裡拖累住了。」
家庭給陳麗娜帶來的焦慮感如此強烈,這讓她甚至會覺得工作都成了一種調劑身心的方式:「我現在反而更加珍惜上班的機會。」
6、職業帶來的安全感、焦慮感和妥協
陳麗娜供職於一家外資化工企業。近年來,公司強調提高人力資源效率,也就是精簡員工。陳麗娜所在的部門已經有員工因此離職。同樣供職於化工企業的孫鋼,單位效益還算不錯,但同樣也有裁員計畫。
化工行業門檻相對較高,行業變化不大。但對於從事汽車銷售工作的李靜來說,她很明顯地感受到了來自網際網路的衝擊。
「以前我們造車造出來,然後拿到傳統渠道,就是經銷商4S 店去賣。現在也要開始做這種轉變了。就像很多年以前,你覺得買個電視機還是個大件,要到店裡去看。現在像我們買電視、買電腦都是網上直接下單。也許以後買車真的就這樣子了,根本不需要去什麼店裡。你到網上去選一下,你需要什麼配置,自己定制化,然後直接那個訂單就進入工廠,他就會有一個自動的東西給你匹配上。」
進入職場多年,李靜瞭解這個社會運轉速度有多快。「好多企業,像我們當時大學畢業的時候,貝爾、阿爾卡特、GE 這類就算是很好的了,然後現在就也沒了,這十來年瞬間就不行了。我做汽車,目前整個企業的發展可能看起來還不錯,還比較穩定,但現在整個汽車行業也挺危險的。你看新勢力造車,對傳統汽車行業衝擊還是很大的。」
李靜害怕自己會跟不上社會,但「我們可能自己本身能力也沒法去改變些東西」。
對於女性而言,她們在職場上還會額外面臨性別歧視的問題。女性生育期間,公司仍然要為他們支付相應的社會福利,也會干擾公司內部的員工工作安排,因此許多公司不願意招收或者提拔女性員工。
陳麗娜大學畢業後沒多久就進入了目前這家公司,供職時間超過10 年。再加上外企對於女性職工權益的保障相對完善,陳麗娜並沒有遇到這樣的問題。李靜也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她把原因歸咎於公司比較有社會責任感,但她也承認在她生育期間,上司職位調動,因此並沒有干涉她的生育過程。
然而,隱性的歧視始終存在。
李靜在一次升職後,她所在部門的主管說,以後就不要再提拔女員工了,還是把一些男性往管理崗位上放會比較好。「因為我們是做汽車銷售。你要出去,他就會覺得女的不太方便。老闆有時候為了避嫌,也只會帶男秘書出去。」
「女性員工,特別在我們這種傳統行業裡,肯定要弱一些,男性的發展路線會比女性好。」李靜說,「我心態也放平很多。因為我現在工作強度不是特別高,基本上也能平衡家庭和工作。像我的老闆,他的女兒從出生到六歲,他一年在家的時間可能就不到30 天。」
李靜習慣了這樣的分工。在她自己的家庭中,也是丈夫負責在外掙錢,而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家庭之上。
她能理解,這都是對於女性的歧視,但「也就這樣吧」。
7、還有一些無能為力的事情
剛剛過去的那個冬天,上海的空氣質量格外糟糕。長期以來,先污染後治理的發展模式,讓環境問題積重難返。短短3 個月的時間,官方報告了12 個輕度污染、3 個中度污染、和3 個重度污染。每到這樣的天氣,陳麗娜就不敢帶孩子出門,生怕他們會被弄得咳嗽連連。
又比如食品安全。2008 年的三鹿奶粉事件,至今都還讓家長們膽戰心驚。陳麗娜抱怨:「你家裡油沒了,到樓下超市拎一桶就好了。但是我們這麼大國家,奶粉尿布都還要自己屯的。」
飛漲的物價讓李靜擔憂。她說每次出去,買一點水果全家人吃,就一兩百塊錢沒有了。不久前,《經濟學人》公布了最新的全球生活成本最高的城市榜單,上海在全世界的130 多個城市中排在了第21 位。
還有周圍人的壓力。上小學二年級,李靜第一次給王靜怡辦了一場生日會。她在酒店裡租了一個小型宴會廳,請了女兒同班的七八個同學和他們的家長,做一場小型的自助餐。
李靜本來並不願意做這些,「這麼小的孩子,就開始操心social 這方面事情」,讓她覺得有點不妥。但上了小學,周圍的家長都會給自己的孩子辦生日會。禮尚往來的要求,再加上王靜怡看著艷羨,李靜最終還是妥協了。辦一場這樣的生日會,大概需要2000 多塊錢。
8、老了……老了!
陳麗娜覺得自己老了。自己生孩子的時間,還是太晚了。
「小朋友一年級還沒上,我就37 歲了,突然覺得我老了。因為你想多陪她一點,你也希望你青春活力一點。以前我從沒覺得自己結婚晚,懷孕的時候也沒覺得晚,但是生完她,抱到我手裡,慢慢她長大了,我就覺得自己太老了。」
晚婚晚育是當下的一個普遍現象,在經濟尤為發達的上海,人們的生育意願下降更快。目前,上海結婚時女性年齡大於23 週歲的比例接近95%,而平均初次生育的年齡在2015 年的時候超過29 歲。由於受孕時超過34 歲就是醫學意義上的高齡產婦,生育風險大大提高,因此目前上海女性的普遍生育期就被縮短到6 年。
「即使政策允許,也不會生第三個了。」陳麗娜說,「精力已經完全跟不上了。」
他們幾乎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被孩子所佔據,以至於他們很少考慮到自己的未來。說起養老問題,陳麗娜和李靜都有點茫然。這暫時還不是他們需要考慮的問題。
「退休還早,再說我們現在不是要延長退休嗎?有種說法是,我們要到六十多才能退休。」李靜解釋。非要讓她思考養老問題的話,她只能勉強說出一個,會留在上海。
她可能想不到,上海已經成為全國老齡化程度最嚴重的城市。2017 年,上海60 歲及以上老年人口為483.60 萬人,佔戶籍總人口的33.2%。15 到59 歲勞動年齡人口負擔60 歲及以上老年人口的撫養係數2017 年達到了58.8%,這意味著每1.6 個勞動力人口就要負擔一位老人的生活。
預計到2050 年,上海老齡化比例將達到45%。屆時,養老金的支付,老人的看護,上海作為一座城市的經濟發展,都可能會因此受到影響。
要減緩老齡化的速度,為找到老齡化解決方案騰出更多的時間,就需要陳麗娜、李靜這樣的家庭能夠增加生育。然而,前面提到的所有這些升學、教育、房價、看護、職業、社會方方面面的壓力,都阻礙了他們的生育意願。
所有的一切,都與當下的人口問題有關。2017 年,全面放開二胎的第二年,出生人口就比2016 年有所下滑。這進一步加劇了人們對於人口問題的擔憂。根據全國老齡辦的預測,到2050 年,全國有三分之一人口會在60 歲以上。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陳麗娜、孫鋼、孫澄元、孫澄非、李靜、王靜怡、王景天為化名。)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