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夾著雷聲連著下了幾天幾夜。有人發現竟從天上下來了一個胖大和尚,額寬須長,耳戴雙環,碧眼方瞳。據他自己說:「我正在一棵大松樹下睡覺,誰知一睜眼,卻來到了這個地方。」
人們見他說話長相都很和藹,也樂於和他交往。這個和尚吃飯也很隨便,又吃素,又吃葷。
這和尚也有一個怪毛病,每當聽到鐘鼓音樂,則心煩意亂,而聽到打雷,則傾耳細聽,或悲或喜,或點頭頓足,或說此是鐵馬金戈,此是高山流水,有時則兩手合十,雙目緊閉,讚道:「善哉善哉。」眾人見狀,都不覺哈哈大笑。
而和尚卻一本正經地說:「這有什麼好笑,我乃雷的知音。天以雲為客,沉霾如墨時,則表示天愁;變幻如錦緞時,則表示天喜。以風為氣,長空怒號時則戾,穿花飄忽時則靜。以雷為語言,罰惡則大聲疾呼,以正其罪;賞善則鄭重飛揚,以示鼓勵。」
話音剛落,又聽到空中雷聲作響。眾人忙問:「這是雷公在說什麼意思?」
和尚側耳聽了聽,說:「骨隆冬,骨隆冬,惱煞也碧翁,悶煞也畫工;孝不孝,忠不忠,耳也波隆,目也波隆。骨隆冬,心沖沖,雲消也,雨霽也,故態萌。」眾人見他說得糊里糊塗,顛三倒四,便一笑置之。
突然,雷聲更大、更猛,只見電光閃閃,鋪天蓋地,整個宇宙,金蛇亂飛,霹靂震屋,磚瓦飛走。眾人嚇得掩耳閉目,便又問:「雷又在說什麼?」
和尚雙手合十,說:「胡家媳,忤阿翁。翁茹素,飯斷蔥。擊之擊之稍從容,骨隆冬。」有人連忙跑到胡家去看,果然胡氏老翁與媳婦剛發生口角。媳婦平日虐待、打罵老翁,今日聽到雷響,嚇得屁滾尿流,趴在地上,不敢起來。
又一日,大雨傾盆,響震山谷,雷聲電光相交織,炫目震耳,有人問和尚:「雷又在作何語?」
和尚說:「有長蟲,粗於瓮,燦於虹,久則助紂化毒龍,噬及生物神豈容。雜雜雜,骨隆冬。」
有好事者,連忙跑出去查看,果然看見有一條大蛇擊死在南岡。
從此,人們便十分相信這位和尚,真是「雷知音」,懂得雷公的語言。
(清代宣瘦梅《夜雨秋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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