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幽記》中的勸世良言

《小窗幽記》，又名《醉古堂劍掃》，一般認為作者是明朝陳繼儒。陳繼儒（1558-1639），字仲醇，號眉公，又號麋公，松江華亭人。明代文學家、書法家、畫家。《小窗幽記》分為醒、情、峭、靈、素、景、韻、奇、綺、豪、法、倩十二卷，其格言玲瓏剔透，短小精美，促人警省，益人心智，文字清雅，格調超拔，為明代清言的代表作之一，從問世以來一直備受推崇。《小窗幽記》博採群書，上起先秦，下迄明末，詩詞歌賦等各種體裁的文章無所不包，有的照錄原文，有的重新組合。語言短小精煉，其蘊藏的文化魅力，越來越為廣大讀者所認識。以下從《小窗幽記》中摘選數則，以期讀者可以從中受益。

《小窗幽記》中的格言警句

1.[原文]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
[參考譯文]無論寵辱都不會驚慌，閑適地觀看庭前的花開花落；無論去留都不會在意，任意地隨著天空的白雲舒捲自如。

2.[原文]天薄我福，吾厚吾德以迓之；天勞我形，吾逸吾心以補之；天阨我遇，吾亨吾道以通之。
[參考譯文]命運使我的福分淡薄，我便增加我的品德來面對它；命運使我的形體勞苦，我便安樂我的心來彌補它；命運使我的際遇困窘，我便擴充我的道德使它通達。

3.[原文]居盈滿者，如水之將溢未溢，切忌再加一滴；處危急者，如木之將折未折，切忌再加一搦。
[參考譯文]處於志得盈滿之時的人，就好像水將要溢出還未溢出的時候，切忌再添加一滴；處於危急情形中的人，就好像樹木將要折卻還 沒折的時候，切忌再輕輕地一按。

4.[原文]一念之善，吉神隨之；一念之惡，厲鬼隨之。
[參考譯文]一個善的念頭，可以獲得降福的吉神呵護；而一個惡的念頭，就會招來為禍作災的惡鬼。

5.[原文]氣收自覺怒平，神斂自覺言簡，容人自覺味和，守靜自覺天寧。
[參考譯文]收斂氣息自然會覺得憤怒平息了一些，聚斂精神自然會覺得語言簡練了一些，寬容別人自然會覺得氛圍和睦，心神保持寧靜自 然會覺得天下安寧。

6.[原文]處事不可不斬截，存心不可不寬舒，待己不可不嚴明，與人不可不和氣。
[參考譯文]處理事情不能不果斷，居心不能不寬廣舒緩，對待自己不能不嚴格要求，與人相處不能不和睦。

7.[原文]透得名利關，方是小休歇；透得生死關，方是大休歇。
[參考譯文]看得透名利這一關，只是小休息；看得透生死的界限，才是大休息。

8.[原文]世人皆醒時作濁事，安得睡時有清身；若欲睡時得清身，須於醒時有清意。
[參考譯文]世間的人都是在清醒之時做糊塗事，怎麼能夠在睡覺的時候擁有清白之身呢？倘若想在睡著的時候擁有清白之身，必須在清醒的時候存有清白之意。

9.[原文]人生待足，何時足；未老得閑，始是閑。
[參考譯文]人生活在世上若是一定要得到滿足，到底何時才能真正滿足呢？在還未老的時候，能得到清閑的心境，才是真正的清閑。

10.[原文]休怨我不如人，不如我者常眾；休誇我能勝人，勝如我者更多。
[參考譯文]不要怪我比不上別人，不如我的人多得是；不要誇我比別人強，比我強的人還有很多。

11.[原文]人心好勝，我以勝應必敗；人情好謙，我以謙處反勝。
[參考譯文]人總是會爭強好勝，倘若我也用爭勝心來應對的話，最終必然會失敗；人總是愛謙虛，假如我用謙虛來應對的話，反而會取勝。

12.[原文]暗室貞邪誰見，忽而萬口喧傳；自心善惡炯然，凜於四王考校。
[參考譯文]暗室中的忠貞與姦邪，有誰看到了，忽然間大家就都在議論言說；自己是善還是噁心中很明白，所以能凜然地接受執掌刑法戒律的四大天王的拷問審查。

13.[原文]寒山詩云：「有人來罵我，分明瞭了知，雖然不應對，卻是得便宜。」此言宜深玩味。
[參考譯文]寒山子的詩說：「有人跑來辱罵我，我雖然聽得十分清楚，卻沒有任何反應，因為我瞭解自己已經由此得了很大的好處。」這句話很值得我們深深地品味。

14.[原文]駟馬難追，吾欲三緘其口；隙駒易過，人當寸惜乎陰。
[參考譯文]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所以我說話要十分慎重，沉默思考幾次之後再說；時間如同白駒過隙，轉眼即逝，因此人應該珍惜每寸光陰。

15.[原文]煩惱場空，身住清涼世界；營求念絕，心歸自在乾坤。
[參考譯文]將煩惱的世界看破了，此身便能安住在清涼無比的世界裡；營營求取的念頭斷絕了，此心便能在天地間獲得自在。

16.[原文]舌存，常見齒亡，剛強終不勝柔弱；戶朽，未聞樞蠹，偏執豈及圓融。
[參考譯文]舌頭還在的時候，往往牙齒都已掉光了，可見剛強總是勝不過柔弱；當門戶已朽敗時，卻不見門軸為蠹蟲所侵毀，可見偏執總是比不上圓融。

17.[原文]榮寵旁邊辱等待，不必揚揚；困窮背後福跟隨，何須慼慼。
[參考譯文]榮耀、寵幸的旁邊就有恥辱在等待，不必那麼自得；困厄貧窮的後面福氣緊緊跟隨，何必如此傷心悲慼呢？

18.[原文]倚勢而凌人者，勢敗而人凌；恃財而侮人者，財散而人侮。此循環之道。
[參考譯文]仗勢欺人的人，一旦失去勢力必定被人欺凌；仰仗自己的錢財而凌辱別人的人，一旦錢財散盡必定被人凌辱。這是自然循環之道。

19.[原文]我爭者，人必爭，雖極力爭之，未必得；我讓者，人必讓，雖極力讓之，未必失。
[參考譯文]我想要爭取的，別人必定也會想要爭取，雖然盡力爭取它，最終卻不一定會得到；我謙讓的，別人必定也會謙讓，雖然竭力謙讓，未必就會失去。

20.[原文]行合道義，不卜自吉；行悖道義，縱卜亦凶。人當自卜，不必問卜。
[參考譯文]行為符合道義，不用占卜自是吉祥；行為違反道義，占卜了也是凶險。人應該自行占卜，不用求卦問卜。

21.[原文]以積貨財之心積學問，以求功名之念求道德，以愛子女之心愛父母，以保爵位之策保國家。
[參考譯文]像積累財富那樣去積累學問，像追求功名那麼熱烈去追求道德，像對待自己的妻子兒女一樣去孝敬自己的父母，像為了保全自己的爵位一樣處心積慮地去保衛國家。

22.[原文]凡事韜晦，不獨益己，抑且益人；凡事表暴，不獨損人，抑且損己。
[參考譯文]凡事都要學會韜光養晦，這樣做不僅對自己有好處，對別人也是有好處的；要是每件事情都要去張狂表露，急於展示自己的話，受到傷害的不僅僅是別人，還有自己。

23.[原文]禍莫大於縱己之欲，惡莫大於言人之非。
[參考譯文]再也沒有比放縱自己的私慾更大的禍患了，再也沒有比談論別人是非更大的罪惡了。

24.[原文]勢不可倚盡，言不可道盡，福不可享盡，事不可處盡，意味偏長。
[參考譯文]權勢不可以長期仰仗著，話不可以都說完，幸福不可以享盡，事情也不可以做絕，這幾句短短的話，真是意味深長，耐人尋味。

25.[原文]惟儉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
[參考譯文]只有節儉可以助長廉潔，惟有寬恕可以成就德行。

26.[原文]開口譏誚人，是輕薄第一件，不惟喪德，亦足喪身。
[參考譯文]張嘴譏笑別人，這是一件非常輕薄的事情，不僅會喪失道德，也可能會因為這樣事導致家破人亡。

27.[原文]人之恩可念不可忘，人之仇可忘不可念。
[參考譯文]別人的恩惠一定不要忘記，一定要時刻記住；人家的仇恨一定要趕緊忘記，不要記在心上。

28.[原文]急不急之辨，不如養默；處不切之事，不如養靜；助不直之舉，不如養正；恣不禁之費，不如養福；好不情之察，不如養度；走不實之名，不如養晦；近不祥之人，不如養愚。
[參考譯文]急於去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辯解，還不如學會修養沉默；去辦一些根本就實現不了的事情，倒不如學會修養清靜的品質；要是想去贊成、幫助不正當的行為，還不如去培養自己的正氣之心呢；為不必要的花費揮霍財物，還不如修養福祉呢；喜歡不合常理的檢查，還不如修養自己的度量呢；宣傳、散佈不符合實際的虛名，還不如學會韜光養晦呢；和不吉祥的人親近，還不如讓自己修煉成大智若愚呢。

29.[原文]誠實以啟人之信我，樂易以使人之親我，虛己以聽人之教我，恭己以取人之敬我，奮發以破人之量我，洞徹以備人之疑我，盡心以報人之托我，堅持以杜人之鄙我。
[參考譯文]對待別人一定要誠實，只有這樣做別人才會相信自己；一定要做到平易近人，只有這樣別人才願意和自己親近；一定要謙虛謹慎，這樣做的話，別人才願意教誨自己；待人一定要做到恭敬，這樣的話，別人才會尊重自己；一定要奮發有為，從而讓別人重新評估自己；一定要學會洞察世事，只有這樣才能防備別人對自己猜疑；做什麼事情一定要盡心盡力去做，從而把別人所托付的事情完成，實現別人的囑託；一定要堅持正義，只有這樣做別人才不會鄙視自己。

30.[原文]天欲禍人，必先以微福驕之，要看他會受否；天欲福人，必先以微禍儆之，要看他會救。
[參考譯文]天要降禍給一個人，必定先降下一些福分使他起驕慢之心，目的要看他是否懂得承受的道理。天要降福給一個人，必定先降下一些禍事來使他引起警覺，主要是看他有無自救的本領。

31.[原文]棲守道德者，寂寞一時；依阿權變者，淒涼萬古。
[參考譯文]一心一意遵守道德規範的人，他們的寂寞只是一時的寂寞；至於那些依附權勢阿諛奉承的人，則會遭到人們永久的唾棄。

32.[原文]剖去胸中荊棘以便人我往來，是天下第一快活世界。
[參考譯文]將心中自傷、傷人的荊棘除去，開放平易的心胸去和人交往，是天下最令人舒暢歡喜的事情。

33.[原文]處心不可著，著則偏；作事不可盡，盡則窮。
[參考譯文]自己的居心不應該執著，要是太執著的話就容易變得偏執；做事情不可以做的太絕，要是做絕了的話，就沒有退後的路了。

34.[原文]家之富厚者，積田產以遺子孫，子孫未必能保；不如廣積陰功，使天眷其德，或可少延。
[參考譯文]家中富有的人，將積聚的田產留給子孫，但子孫未必能將它保有。倒不如多做善事，使上天眷顧他的陰德，也許可使子孫的福分因此得到延長。

35.[原文]以儉勝貧，貧忘；以施代侈，侈化；以省去累，累消；以逆煉心，心定。
[參考譯文]用儉省戰勝貧困，貧窮自然會忘記；用施舍代替奢侈，奢侈自然就會削減；以省事代替勞累，勞累自然會消除；用逆境來修煉身心，心志自然會堅定。

36.[原文]隨緣便是遣緣，似舞蝶與飛花共適；順事自然無事，若滿月偕盆水同圓。
[參考譯文]一切隨緣就是操控機緣，就好像蝴蝶飛舞，落花飄飛一樣，都只是適應機緣；萬事順其自然就會沒事，就好像滿月與盛水之盆一樣都是圓的。

文獻參考及出處

陳繼儒，《小窗幽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