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冥記》白話版 第十四回

第十四回:望鄉臺桓侯親勸鬼森羅殿天子論誅心

柳真君降壇詞(調寄:虞美人)

度人心事何時了?墮落知多少。可憐九二眾殘零,老母幾番呼喚,總頑冥。

吾仙屢次乩鸞赴,此意將誰訴?看來還有數知音,把臂故人樽酒,訂芳心。

【慈悲在念飢溺為懷歌詞絕妙】

張桓侯大帝降壇詞(調寄:瑞鶴仙)

晚風雲外送,便策起鳥騅,任俺飛鞚。人生一場夢,惜愚夫酣睡,黑甜春瓮,爭名奪利,總是把心機誤用,到頭來,泡影空花,只有孽根深重。

誰講良心天理,念及兒孫,福田培種,三期末運,防遭劫,罹悲痛。笑狂徒姦宄,行為欺罔,權術般般玩弄,怕臨時包老閻羅,不輕放縱。

【筆底花生,灑出滿腔熱血,散作錦繡珠璣。】

話說昨宵游罷四殿之後,今夕該游五殿,聖帝又特派柳仙前來鎮壇,張大帝專來領導,游生要命定一子前往,當下柳仙大帝已到,喚醒定一,就要起程。於是一仙、一凡,出了壇庭,各各上馬。大帝謂定一曰:「吾師徒今夕去游五殿,路上切勿留連,俟到瞭望鄉臺,可以上去一覽,無妨多延幾刻,然後去見天子可也。」

定一曰:「弟子遵命。」二人策馬加鞭,瞬息之間,果歷過了陰陽界、鬼門關,並經過了一二三四各殿疆域。看看將近了五殿城闉,遠遠望見城外筑了一座高臺,頗覺陡峻,上面建有衙署一所,十分華麗。東南角上,豎起大旗一桿,臨風飄揚,上書「望鄉臺」三個大字,大帝以鞭遙指曰:「此即望鄉臺也。」(遠觀如是)定一問曰:「弟子原聞望鄉臺在一殿,今何移置於此,望乞指示。」(要問出根由來)

大帝曰:「昔包老閻羅,原居一殿。因他過於慈悲,憐憫屈死之人,及未了善願之人,屢放回陽,故上帝降調,令居於大海之底,東北沃燋石下,司掌五殿。後因功大封為閻羅天子,權重位尊,仍將望鄉臺移置於此。(閻羅真惑人也)凡人死後,必先經過一殿之思鄉嶺,吾師曾領師弟看過,原准各鬼魂望鄉一番。若有罪之人,不能解送轉劫所投生者,須歷受一二三四殿各獄之苦,始解往五殿,計歷了四殿之時日,有二三月者,半年者,一年者,等等不一。(罪有等差)既已解來五殿,路經望鄉臺,仍准他上臺望鄉,一則他的屍,過了許久時候,已經腐爛,不能還陽。二則他離家已久,家中變故多端,又與他在思鄉嶺所望,大不同也。」(台上有聯云:「回首望吾鄉,塵世已更新業主。傷心過此地,本身不是舊來人。」哈哈原是如此)

定一曰:「弟子望見那台上的衙署,卻是新建的,又是何故?」大帝曰:「此乃幽冥教主,新奏設的。因前此台上,只許犯人一觀,近則善人亡魂到此,亦請上臺遊玩。因特建此衙署,以官吏掌之。又設有招待所,以迎接各仙真,及善人亡魂,所以與前大不同者也。」(特別優待)談論甫畢,已抵台下,只見管臺官,率領各吏員在此迎候,大帝定一下馬,即有本臺土神,忙上前來行禮畢。立將韁繩帶住,各官吏俱向大帝稽首,定一亦與各官吏打恭,禮畢。各官吏請大帝、定一上臺小憩,以解風塵之勞。大帝曰:「正合吾意。」方相與步上台階,只見鬼犯上台下臺者,絡繹擁擠不開,(作惡之人如此,其多真堪浩嘆)臺員叱之,令各各讓路。定一隨大帝拾級而登,一路數去,其台階共計有六十三級,到了台上,臺之中心,有一間八角亭,(按八卦方位佈置特妙)管臺員要請大帝定一,到淨室之內安坐。

大帝曰:「今夕事冗,可以不必,就在此亭內,少坐片刻可也。」各員吏即於亭中陳設幾席,獻上香茗酒果,請大帝上坐,定一側坐,員吏下面相陪。茶盡一甌,定一請曰:「弟子既已到此,擬欲將此臺內外一觀,望乞允准。」大帝曰:「甚善,可煩一吏領爾一觀可也。」即有一吏,願為領導,定一隨之,遂將臺四面周歷一遭,原來此台上寬下窄,除石階路一條外,其餘儘是刀山為坡,劍樹為城,(道一而已,道外無道。正路之外,即皆刀山劍樹也。望鄉臺之路然,世路亦然。)肅殺之氣,令人可怖。其臺坐北向南,面如弓背,東南西三面向外,可以望遠,臺背後如弓弦平列,衙署亦建其上,飛閣流丹,下臨無地,誠險峻也,(整齊可觀)惟高闊處,難以測度。

問臺吏曰:「此臺高處,與面積闊處幾何?」吏曰:「此臺高四十九丈,闊八十一里,製造甚奇,雖四大部洲,皆能望之。(其中具有玄妙)善君無妨一覽故鄉可也。惟雲南地面,須從臺之西南方望之。」定一走到西南角上一望,果望見滇西洱源故里,家中燈火熒熒,婦子家人,了了可辨。(鬼犯望鄉皆是如此)定一看了,不覺慘然淚下,謂吏曰:「人生死後來此,即此景耶?」吏曰:「善君在壇,功高德大,死後位證仙真,何須來此?效亡魂作兒女泣耶?」(定一勉之,莫作兒女泣。我願世人,大家亦莫作兒女泣。)方問答間,大帝遣人催促定一,轉回亭中飲酒,定一回見大帝,備述所見。大帝曰:「或茶或酒,隨爾心願,飲上幾杯,我師徒就要下臺了。」定一正在口渴,專索茶飲,尚未遑與大帝談論,只見台上面許多犯人,望見家鄉,哭泣悲哀,淚下如雨,不能仰視。(定見家敗人亡妻離子散等事)鬼差催迫下臺,眾犯人依依不舍,兩目呆望,不肯下去,(還要打甚麼主意呢)鬼差用鞭痛打。

【人生榮華富貴,到頭只是如此,何苦生作牛馬,造盡惡孽,到此台上,望穿鬼子之睛乎,哈哈!】

大帝曰:「且慢,這些犯人,遇著我老張到此,也是奇緣,不必催他們,師弟可代這些犯人,即景生情,演上一段歌文,令他們聽聽。」定一乃作歌曰:「君不見:望鄉臺高回不侔,上建傑閣與岑樓,勢凌霄漢壓地珠,憑臨俯瞰空五洲。排列刀劍與戈矛,殺氣森森貫鬥牛;多少鬼犯到此游,淒其欲絕聲啾啾。自從身死赴九幽,一二三四各殿周;歷受慘刑苦未休,日日充作獄中囚。何時出籠把身抽?今日到此得閑偷,也是三生好機投,望見家園恨悠悠。高堂白髮愁添愁,無人侍奉解親憂;亦有一疾竟弗瘳,中途忍將兒女丟。妻死郎又賦好逑,夫亡妻另抱衾裯;債券遺失枉持籌,萬事飄零付水漚。屍骸久已葬山邱,贏得一個土饅頭;衰草白楊雜松柏,荒煙落日風颼颼。對茲景象惱且羞,不禁傷心雙淚流;總為生前德未修,廣造惡孽積愆尤。(最大病根)而今欲悔已無由,年年凍餒度春秋;麥飯殘羹那處求?惟望鬼哥恩德優。懇給方便少勾留,生生世世把恩酬。」

【君歌心酸詞正,苦旁人聞之,為沾襟。】

定一將歌文作畢,對大帝朗誦一遍,眾鬼犯聞之,大家掩面而泣。大帝曰:「師弟此歌,真能寫出鬼魂望鄉心事,可喜可嘉,吾師也要演上兩句。師弟聽我道來:望鄉臺,望鄉臺,多少鬼魂到此來。來到此,盡徘徊,點點珠淚滴塵埃。望故里,首重回,幾度引領心懶灰。拋妻妾,別兒孩,美滿恩情兩分開。有谷米,合貲財,黃金萬兩積成堆。死了後,帶不來,空教兩眼淚盈腮。總因為,欠重裁,在生不把善功培。惡貫滿,罹天災,鬼使提拿心膽摧。刑嚴厲,若霆雷,任爾蘇張逞辯才。今到此,奈何哉!始悔從前大不該。吾老張,笑顏開,笑爾鬼犯枉悲哀。

【此篇歌文,言言金玉,我勸世人,即早修因,莫到登臺,流淚噬臍,無及也。】

大帝將歌作畢,令管臺員大聲宣讀一週,眾鬼犯聽罷,越哭得十分傷慘,(一言打動悲不自勝)一齊跪在大帝面前,懇施恩惠。大帝曰:「爾等聞吾之歌,既知悔悟,吾到天子面前,定代爾等邀恩,減輕罪過幾分,即發往度鬼亭聽講可也。」眾鬼犯聞言,各各謝恩訖,大帝亦告辭起身,與定一下了台階,仍騎上馬,加鞭前行。未數步,只見有一簇旌旗隊伍,對面而來。大帝謂定一曰:「此天子差人迎接我師徒也。」言未已,兩相覿面,乃兩判司,敬禮已畢,稟大帝曰:「小司等因有事失於遠迎,還望大帝恕罪。」大帝曰:「彼此各有事故,何罪之有?」當時兩判司上前引導,轉瞬間,到了森羅殿門口。大帝、定一,一齊下馬,兩判司進宮通稟去訖,定一乘間瞻仰匾對,見大門上題一直立匾曰:「五殿正陽門」五個大字,赤金嵌成,光輝奪目。門左右題一聯曰:

任爾蓋世英雄,到此亦應喪膽。(英雄已逞不去)

憑他遮天手段,入門難再欺心。(奸詐何處去施)

定一正在觀望,忽見判司出來,高聲傳言曰:「天子有命,請大帝並游生到內廳裡請坐。定一即隨大帝,連進了幾重門,所有匾對,不暇觀覽。此到了正殿大天井心中,右邊花園內,即是內客廳,判司請入內安坐飲茶,定一稟曰:「弟子要在院中瞻仰一番。」大帝頷之。隨同判司到客廳憩息,定一見正殿有三塊直立金字大匾,當中一塊曰:「赫赫明明」四字,左一塊曰:「天律森嚴」四字,右曰:「報應昭彰」四字,中題一聯曰:

俯首試捫心,想想自家罪過。

抬頭須著眼,看看包老閻羅。

【罪囚睹此,應不寒而慄。】

左邊署一聯曰:

果報甚分明,人多不信。

天威臨咫尺,爾有何言?

右邊亦署一聯曰:世間祇有人心險,地府難逃法律嚴。

丹墀下面,左側高筑一臺,上懸一面大鏡,晶瑩朗徹,上立一匾曰:「明鏡高懸」四字。左右聯云:

這般世道,還須蚊帚幾揮,立刻准教黑霧散。

不是善人,難博龍圖一笑,何時得遇黃河清。

又到北花廳,亦新題一聯曰:

放膽罵閻羅,還是狂生積習。

甘心墮地獄,斯真闒茸不才。闒茸(tà róng):指地位卑微,或品格卑鄙的人。

【絕妙對聯】

定一見對聯甚多,方擬從頭逐一細讀。只見判司出來請曰:「請善人速到內客廳飲茶,大帝久盼矣。」定一隻好同判司進客廳來,又見客廳門外,天子自題兩聯,其一曰:聖宋時,七二冤情,幸不才平反昭雪。古今來,三大疑案,惟地府斷讞分明。

又一聯曰:

切莫妄為,免遭我銅刀鐵鍘。

休多作惡,來受這酷罰嚴刑。

【好對,出陳翻新。】

讀畢,入見大帝,即將所覽各聯,對大帝誦述一遍,大帝曰:「天子宮內,名對甚多,不能悉記,即師弟所記誦者,均屬至理名言,足以警世矣。」正談論間,忽報天子出來會客,大帝起立,定一侍立一旁,彼此相見禮畢,仍請大帝上坐。天子主席陪坐,定一側坐,天子曰:「大帝駕臨,適因審訊機密要案,失於歡迎,望乞恕罪。」大帝曰:「天子有事,何必拘禮,且寶殿吾張頻往頻來,不速之客,脫略為佳,不講客氣可也。」(快人快語)天子道:「大帝此來,得毋為演《洞冥記》觀冥情乎?」大帝曰:「然。」天子曰:「吾包早已預備拱候多日矣,惟前奉教主命,令作四言勸世文一篇,因事冗尚未握管,今夕即擬揮毫,草草撰就,乘楊師弟回壇之便,帶回壇中,又恐倉卒構思,難得佳文,致負教主盛意,奈何!奈何!」

大帝曰:「天子不必著忙,今夕所觀獄情,儘是誅心,吾張之意,擬煩天子將各獄犯人,提出一二案,當殿勘審,以堅世人之信心。(這不可少)明夕吾仍領定一重遊寶殿,先觀叫喚大地獄,續觀附設各獄,俟明日天子慢慢撰文,就帶回壇中,斯兩不失誤矣。不知天子肯否?」天子曰:「大帝之言,正合吾意,焉有不遵,既然如此。先令蘇姚二判,於正殿上安排整頓,大振堂威,吾包親訊,大帝與定一師弟參觀旁聽可也。」

說罷,二判已遵命去訖,少刻,天子立起身來,謂大帝曰:「此刻諸事料已預備矣。」遂攜大帝之手,定一隨後,出了客廳,逕上殿來,正是「親見閻羅懲惡犯,才知天律不容情。」究未曉天子怎麼樣的審訊?

卻說天子攜了大帝的手,上了殿階。定一看見客位已經設在左邊,天子拱手升了寶座,大帝、定一,亦各就坐。忽聽見門外升了十二座大炮,聲若雷轟,震動殿宇,殿上鳴鞭數響,衙役吼堂三次。殿腳下長腳厲鬼,牛頭馬面,凶神惡煞,站立兩旁,約有三百餘人,擺設刑具,各種俱全。真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令人望之生怖。(欺心罔道之徒至此,必然汗流挾背)

天子命判司展開善惡簿說道:「先提訊誅心獄中第一等惡犯,速速拘來。」少刻提到,跪滿階下,天子大喝一聲,指住大罵道:「爾某某在生因何身為大臣,不抱忠義,竟敢大逆不道,跋扈弒君,謀朝篡位,欺人孤兒寡婦,僭竊以取天下,(王莽、曹操之流)良心安在?(無君臣之義)又某某在生,因何忤逆不孝,膽敢殺死父母,氣死父母,牴觸父母,輕棄父母,行同梟獍,(無父子之恩)該當何罪?」又指某某男子,責之曰:「爾輩在生,因何擅殺其妻,逼死其妻,凌虐其妻?」(吳起之流殘忍可殺)又指某某婦女曰:「爾等因何謀殺其夫,毒死其夫,欺負其夫,(惡毒可誅)結髮恩情,都皆不講?」(無夫妻之禮)

【寫天子坐堂,威儀有聲有色,筆挾風霜,閻羅讞囚,第一等罪即是反悖五倫,不忠、不孝、無禮、無義、無信之徒,可見自由平等,無父無君,是為閻君所深恨的,哈哈!】

又怒目視某某曰:「爾等在生,因何為兄者忍殺其弟,為弟者戕害其兄,(曹丕、譚尚之流)萁豆相煎,骨肉相殘,心何狠也。」(無兄弟之情)又指摘某某曰:「爾等在生,何故與人交遊,不守信義,口中有蜜,腹裡藏刀,競至好友離間,變成仇敵;或進讒言,或生反間,相謀相害,相傾相軋,心術何存?」(無朋友之義)又指最後一干人罵道:「爾等生時,為人奴僕,因何生了反骨,欺陵其主,反噬其主,謀害其主,何以謂人?由惡籍查來,爾等所行所為,真蛇蠍不足以喻其毒,虎狼不足以比其凶,吾王見爾輩人,恨不能食其肉,今日到吾殿階之下,試將爾等居心,何以狂悖若此,無妨對吾一說。」

【天子訊鬼之詞,針針見血,真是明鏡高懸,照穿肝膽。】

眾犯不作一語,猶有倔強之狀。(怙惡不悛,仍作狂奴故態,真真可笑。)天子曰:「人心似鐵,身死而噁心不死,真可誅也。鬼卒聽者,快將此數人開膛破肚,割取心肝出來。」眾鬼卒應聲,一齊動手,將各犯一一揪住,手執利刀一把,對胸戳去,使力一挑,犯人大叫一聲,鮮血直噴,胸膛大開,他的心在腔子裡,猶突突亂跳。(刳心就定如此世人可害怕麼)旁一厲鬼,即將他的心肝,一把抓出來,血淋淋的,各呈與天子來看。

天子曰:「此輩毒心,又腫又黑,(諺語罵人心黑心腫果然有之)可擲與狗吞了。」定一自入冥以來,雖已見過用刑數次,總未如這回天子嚴厲,格外認真,絲毫不宥,下覺失色。大帝笑曰:「師弟司空見慣,獨畏懼耶?律貴誅心,原如此也。」天子謂定一曰:「師弟可知這班罪囚墮獄之故乎?今日所懲,特一斑耳。」定一回稟曰:「弟子未窺全豹,尚望天子一一示知。」天子道:「這般狗徒,因他昧了良心,廢棄五倫名教綱常,尊卑上下,主僕之間,已經倒置。(釀成今日這種無父無君現象,皆此等之作俑,可誅可殺。)《書》曰:‘惟皇降衷,厥有恆性。’《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彞,好是懿德。’

聖母當日賦予與九二靈根,原是性善,一片慈仁,(人之初性本善)無論貴賤,都望他們克盡五倫八德,完全人道,不料他們下世之後,失了先天之靈性,違悖聖母之教訓,逞其知識聰明,膽大妄為,肆行無忌,對於聖母則為大逆不孝,故不能不以極刑處之。(閻君用刑不得已之苦心,誰則知之。)由四殿解王吾包獄中,每月逢朔望,暨三六九,乃宣講日期,准令罪輕犯人,皆得入堂聽講。若此輩囚徒,罪大惡極,概不赦免。(苟非極惡大罪,何嘗不予以自新,誰謂閻君不仁哉?)還要教他歷受諸獄之苦,除誅心叫喚獄外,尚有添設之雷轟、銅人、稱鉤、銅汁、鐵床等獄,刑罰亦不寬鬆。明晚師弟遊覽一番,自然曉矣。

【三會收圓,三曹同責,閻君一片婆心,已於此數言中,昭然揭出,世人其勿再迷頑,而墮鬼趣也。】

計由一殿至九殿、酆都各獄,罪受滿後,始准其投生畜道,為牛馬豬羊一次,仍遭慘死。(正當其罪不是苛條)死後又復押解一殿,復還原相,依然輪周各獄,歷千萬劫,不准復還人身,以其將人道澌滅盡矣。至在生殘忍,殺人過多者,亦同此科罪。現此等惡犯,已解往八殿油鍋獄裡受罪,(這樣發落處置,閻君豈苛乎哉?)將來師弟到彼,一覽便知也。(為游油鍋獄伏筆)好好記下。」定一曰:「弟子謹記不忘。」天子又吩咐道:「可將誅心獄中某某等提來。」眾鬼奉命,霎時已到。

【這段因果,世人其各懍之。】

天子拍案大罵道:「爾等在生,緣何殘忍居心,殺生害命,某人何以存心嫉妒,行同狼毒,欺善怕惡,專講勢利。見人富有,願人破散;見人榮貴,願他流貶;與人有隙,願他死亡;亦有忍作殘害,包貯險心。孽由自作,移禍於人,如此居心,該當何罪?一一說來。」眾鬼犯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照律問罪,法豈能寬。】

天子曰:「爾等作為,皆由心造。心既不良,留之何用?(二語中含至理)鬼卒可將該犯等的心,一一割取來看。」眾厲鬼仍照前處置,氣象益覺凶猛。天子曰:「在生昧心,今日挖心。(有是因必結是果)知利害否?」定一在旁觀看情景,只見那些犯人,心雖取出,身猶未死,個個手顫腳蹬,在地下亂滾,大有疼痛難堪之狀。(生前作為不存天良快其心志,今日受此也是正當酬償,故天予以此問之。)

只見天子又吩咐道:「再向誅心獄第幾號,將某某等一齊提來聽審。」鬼卒聞言,即去。轉瞬間,提來犯人無數,跌跪階下。天子問曰:「爾等在生,假充善人,惡念未除,對神許願,不踐其言,反行諸惡,是何居心?(心惡之多,難以枚舉)又近昵邪悖,崇信邪教,秘傳邪術,自欺欺人,自害害人,(左道惑眾害人,知法犯法,其心可誅)是何用意?對吾說來。」各犯自知情非,滿面汗流,慚無以對。(何不施其邪術,騙誘閻羅,而作此醜態耶?哈哈。)天子曰:「爾等此時,良心發覺乎?但在生時,何以忍心造孽,悍然不顧,其心可誅。鬼卒們應將他的心,割取出來。」各厲鬼亦如法炮治,毫不放鬆。(此即是包公炮治法)

【白蓮、紅燈、天理義和團諸教匪,皆假邪術以害人自害,死墮阿鼻沉淪不返,今假充受天恩,辦收圓者,其欽哉!懍哉!】

天子謂定一曰:「此等習邪術傳教之人,心術不端,其孽尤重,為盛世所不容。蓋因人心複雜,姦盜邪淫,皆出其中。古今來大逆不道,犯上作亂者,恆假邪術,以蠱惑庸愚。世人誤聽而信從之,至毀身家,害性命,遭族誅者,不可勝計。而猶望升天堂,證長生者,不亦誣乎?此等人在本獄罪受滿時,收場結果,罪當打入阿鼻獄內,並附設之左道害人獄中,千秋萬載,沉淪墮落,不復投生。其孽之重,有如此者。蓋此獄乃系新設,為此類人大聚會之場。(旁門外道接踵而起,閻君亦設獄待之耶)師弟等將來到彼處一遊,乃得大觀也。定一曰:「弟子謹謹志之。」

天子又高聲道:「傳那些無羞恥的狗徒某某等上來。」定一一看,鬼卒將犯人提跪階下者,男女具有。天子罵曰:「爾等在生,因何姦淫人之婦女,敗壞人之門風?甚至姦及閨女,淫及寡婦,並及女尼道姑。夫閨女被污,畢生遺臭。寡婦被辱,守節不終。女尼道姑被淫,犯了皈戒,壞了清修,(淫惡之火如此)因之墮落。種種淫孽,該當何罪?一一說來。」眾犯不答,天子曰:「爾等不答,不伏罪耶?如婦女某某等,立志本貞,因被爾等百計引誘,圖謀強逼,竟致失身,然耶?否耶?爾等犯淫,乃系某年某月某日,在某處,可記憶否?惡籍具在,條條載明,可有冤枉爾等否?」(不如此彰天子之威,不足以服罪鬼之心)眾犯聞言,觳觫戰慄,不敢置詞。(雖有張儀三寸不爛之舌亦必啞然)

【我是真道,勸爾左道莫昧良心,兔遭慘報。】

天子曰:「可惱極矣,鬼卒可將此輩狂徒的心,一齊挖將出來。」眾厲鬼一一照辦,天子又顧後跪者數婦女罵道:「查爾等賤婦某某,在生與你苟合之男子,原無引誘爾等之心。你為何千嬌百媚,勾引他等,不為父母翁姑顧聲名,不為丈夫兄弟全局面,是何居心?(老仙代應曰:昧良無恥)對我說來,眾犯婦低頭不應。」(長舌何用)天子曰:「爾等狗賤,心可誅也。鬼卒亦當挖心。」眾厲鬼亦如法處置,大帝在旁笑曰:「世間淫賤男女,真誅之不勝誅也。」(真堪痛恨)天子曰:「近來世界,禮義全拋,廉恥盡喪,風俗不堪問矣!(寧不悲哉)故吾包奏明上皇,於所掌合獄外,近又新增數獄,如銅人獄中,附設亂倫一獄。所以懲淫也,今夕不及審訊,可於明夕觀之。」大帝曰:「定當重來,令游生得窺全豹。」

天子又說道:「可提某某等候審。」鬼卒如命,登時階下跪齊。天子責之曰:「爾等在生,何故不講恕道,專以損人利己,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一生圖佔便宜,到今日,得便宜否?」(似嘲似誚,義正詞嚴)眾犯不答,天子又曰:「爾某某在生,為何慳吝存心,一毛不拔?凡人於生死危急之秋,向爾等或求藥物,或貸貲財,以救燃眉之急。爾等淡漠置之,不援一手!遂令生者不得生,危者終於殆,急者焦灼死。(慳吝小過耳,而造惡如斯,人之居心,豈可有絲毫之不仁哉)爾等如何忍心?可曾聽過《陰鷙文》云:‘濟急如濟涸轍之魚,救危如救密羅之雀;行時時之方便,作種種之陰功。利物利人,修善修福。’又云:‘人在世間,方便第一,力到便行,錯過可惜。’(世人各服膺此格言,登仙有分,何自作階下囚耶?)這幾句格言,怎麼講呢?」眾犯默不應聲。(生時定然未曾講過)天子曰:「爾輩如此不仁,眾鬼卒可將他那狼心狗肺,挖出來看看。」鬼卒將心挖出,呈與天子驗看。天子曰:「無怪其然,此等心又曲又黑,兼內中毫無熱血,都是涼血,可嘆人也。」天子又曰:「爾某某在生,緣何偷盜人之物件,隱沒人之錢財,廉恥盡喪,成何人格?又某某受人大恩,不思圖報。記人小怨,睚眥不忘,爾可知《感應篇》中:‘受恩不感,念怨不休’二語,以警戒世人乎?」眾犯不答,天子曰:「這般不仁不義,忘八之徒,吾王亦不與爾等饒舌了,鬼卒可將他的心,割取出來。」眾厲鬼又唯唯施行。

【天子揀出格言數語,世人尤宜注意。】

天子又曰:「還有未經審訊者,俱提上來。」眾鬼卒將犯人一一提跪。天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以其存心也。吾問爾等,因何在生狼毒居心,唆訟害人?與人有隙,己不能報,借人之力以傾陷之,存心何其歹毒?又某某在生,專以危險失計之事,勸人作為,只圖於中取利,餌人上鉤,誘人落網,己得甚微,損人實大,良心安在?又某人好圖行凶,傷人性命,自誇技力,動輒毆人,逞志作威,辱人求勝,何其恃強若此?又爾等中某人,在生嫉善妒賢,侵凌道德,妄造蜚語,肆加譭謗,意圖污蔑,傾陷正人,此等居心,何其姦險?到底害了善人、賢人,與爾等有益否?」眾犯亦不答,天子曰:「仍將他們的心,割取出來就是了。」

【諺云:君子落得為君子,小人枉自為小人,我勸世人切勿存陰毒、險狠、奸詐、兇惡等心,而受誅也。】

天子訊罷,眾厲鬼亦施行完畢,定一往階下一看,只見滿地拋的,都是人心肝。許多鐵狗,只向犯人的心上嗅一嗅,搖頭不肯吃。(唉其毒亦至於此)嘆曰:「世俗罵人,豬狗不食其肉,今於此見之矣。」天子曰:「誅心獄中之人,其心早已死絕,毫無人味,鐵狗焉肯食之?眾鬼卒可取還魂扇來,將一干人犯,煽轉還魂,仍應拘回獄中受罪。」鬼卒應聲訖,用扇連扑幾扑,眾犯果活回來。皆嚎叫痛哭曰:「好苦人也,痛煞人也。」天子曰:「早知今日遭冥罰,何下當初莫壞心。」於是眾鬼卒將犯人解回獄中,大帝定一亦告辭起身,天子送至階下。二人上馬,凌空而行,霎時到了壇中,大帝與柳仙均回宮繳敕。定一醒來,言明明夕重遊五殿之事,不知又游何獄?且看下回分解:

總評

☉鬼魂望鄉,自宋而後,即有其事,而世人疑之,良可慨也!今楊生定一入冥,親到望鄉台上,見鬼犯望鄉情形,淒然下淚,故即景生情,代鬼犯作歌,深情鳴咽,淒惻動人,已確鑿可憑。倘世人疑信參半,不修性命,不信因果,墮入鬼趣,他日登臺望鄉,難免哀號涕泣也。

☉森羅寶殿,氣象堂皇,聲威赫濯,天子坐堂,鳴鞭擊鼓,與各殿又自不同。

☉天子一夜論囚,刑罰概是誅心,可見萬惡皆由心造。西人近倡惟心論,誠知本也。世人果能各收其放心於腔子裡,不使為惡,則人人自修其身,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矣。

☉人心不死,道心不生。修道之士,存理遏欲工夫,須學包老閻羅炮治,方收效果。慎勿說老仙愛笑談也。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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