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漣:「革命」的一隻鞋已經落地(1)

【看中國2015年06月29日訊】 歷史總是與統治者的願望開玩笑,統治者越不想要什麼,歷史就偏偏給你什麼。比如北京政府最不想要的就是革命,無奈「革命姑娘」若隱若現地出現在中國政治舞臺帷幕之後,有時其裙裾飄飄,且在幃幕的縫隙中現身。本人一直在關注中國革命幽靈再現的問題,從前年寫《中國需要什麼樣的革命》開始,再到《中國窮富馬克思主義者的利益裂溝》、《中國的窮富馬克思主義者能合流嗎?》,算是一種連續性且日臻完整的觀察。目前,「革命」的一隻鞋子已經落地。所謂「落地的鞋子」意味著什麼呢?

窮則思變的人群非常龐大

窮則思變的階層,是指政治、經濟、社會地位低下,而且在現階段的中國社會結構裡,已經完全沒有改善可能的各種人群。我在《從中國階層結構看社會轉型的失敗》一文中,已經指出中國在產生少量億萬富翁的同時,生產著數量相當龐大的貧困階層,現實表明,中國社會階層結構轉型失敗。

為了讓大家明白這個窮則思變的階層數量有多大,再列舉一下下列數據:按世界銀行幾年前公布的數據,中國人均日消費一美元及以下的人口共佔3億,加上亞開行計算出來的低端中產3.03億(日均消費2美元),中國的貧困人口幾乎佔一半左右。其中失業者高達3.3億左右(前總理溫家寶2010年3月出席中國發展高層論壇提到的2億失業者,以及近幾年外資撤出新增的1.24億人口)。保守估計,中國的社會底層(即貧困人口與半貧困人口)大約高達60%以上。

北京政府對這一事實當然門兒清,也不是沒採取措施,比如近幾年提高糧食收購價格(比國際市場糧價高),擴大農村低保覆蓋面,但相對龐大的底層來說,這只是杯水車薪,即使拿到低保的人口,也未必就對政府心存感激(徐純合一家6口人當中5人拿低保)。

理論武器:當局灌輸的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

我在《中國的窮富馬克思主義者能合流嗎?》中談到,中國近20年來權貴資本掠奪公共財與民財幾乎到了肆無忌憚的程度,造成貧富差距十分懸殊、財富過於集中的不平等狀況:北大《中國民生發展報告2014》:2012年中國家庭淨財產的基尼係數達0.73,頂端1%的家庭佔有全國三分之一以上的財產,底端25%的家庭擁有的財產總量僅在1%左右 。.

馬克思主義對這種現象的解釋很簡單,一切危機的根源都是絕大多數人民群眾受到剝削,收入太低;少數人依賴於剝削與特權掠奪,佔有了大部分社會財富。因此,中國出現了富、窮兩類馬克思主義者,當權者、富人與窮人三大階層都崇拜馬克思與毛澤東,區別在於: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與崇毛,於權貴與富人而言是面旗幟,因為中共舍此無合法性;富人則是為了向中共表忠心,為自己上一道政治保險。但社會底層要的是實質,即剝奪剝奪者,追求結果均等。

這裡必須大致區分一下窮馬克思主義者與毛左的差別:毛左崇拜毛澤東,美化毛澤東時代,認為資本與資本家(含本國及外國)是萬惡之源,對當局表示馴服;窮馬除對資本痛恨之外,也痛恨中共當局,革命訴求是民主為表,重新分配財富為實。

當局並非完全沒注意到時 這些情況。6月24日,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研究機構發布《中國新媒體發展報告No.6(2015)》(簡稱「新媒體藍皮書」),與2013年度新媒體藍皮書的結論一致,即「三低人群」依然是微博用戶主力軍。所謂「三低人群」,即低學歷、低年齡、低收入人群。從年齡來看,青少年(10-29、30-39歲)佔比高達78.69%,其中,20—29歲微博用戶最多,為8869.7萬人;從學歷來看,高中及以下學歷微博用戶佔七成;從收入來看,微博用戶平均收入水平依然較低。月收入5000元以上的微博用戶約佔9.93%,其中無收入群體最多,達到8898.7萬人。

高中及以下學歷者,具有的政治常識就是中學政治教科書,教的全是所謂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再加上鄧小平思想及現任領導人講話。因此,窮馬這種志在為中共掘墓者,其實是中共自己長期培養的。

對中共馬克思主義旗幟的質疑

中共利用權力市場化走上了國家(權貴)資本主義道路,卻因為其合法性是從毛澤東那裡繼承而來,因此不敢放棄馬主義及毛思想,這就導致中共政權與其奉行的理論日行日遠,甚至完全相悖。按照馬克思主義理論,中共政權早就墮落成無恥掠奪的權貴資產階級,是共產革命的對象,底層人民起而剝奪剝奪者完全具有政治正當性。但中共歷屆領導人當中,除了江澤民曾看到理論與現實背離的危險性,試圖用「三個代表」去修正現實與理論的悖離,其繼任者都陷入了自說自話的裝傻狀態。官方供養的馬克思主義研究者,在90年代後幾乎都墮入末流,除了為當局做政治化妝之外,根本無法企及1989年以前蘇紹智、王若水、胡喬木等黨內專家的水平。因此,這種政治實踐與理論完全悖離、成了兩張無法粘合的皮,就在中共的思想高壓下荒唐地存在著。

國內當然也有人看到了這一點。最近微信上流傳的一篇《讀了馬克思的書,才知道我們離馬克思主義有多遠》,摘引十幾條馬克思語錄,說明中共的馬克思主義是挂羊頭、賣狗肉,比如摘引馬克思:《評普魯士最近的書報檢查令》中的話: 「追究思想的法律不是國家為它的公民頒布的法律,而是一個黨派用來對付另一個黨派的法律,追究傾向的法律取消了公民在法律面前的平等,這是製造分/裂的法律,不是促進統一的法律,而一切製造分/裂的法律都是反動的;這不是法律,而是特權」,然後再發表「感想:我以為思想的表達形式可以是言語,也可以是文字。在一個馬克思認可的民主國家裡,公民應該可以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思想而不會受到追究。在我們這個國家裡,儘管出版社和其他眾多的媒體都被限制說話,但作為公民,我們的思想或想法並不影響從語言變成文字,只是沒地方可以發表而已。」

這種打語錄戰的做法,在文革後期一些民間思想者用過,改革初期反左時黨內開明的馬克思主義研究專家們也用過,但後來,人們發現馬克思只在批判資本主義及其政權時使用這些說法,而他要建立的共產主義天國,其實只是人類歷史上最強的暴政,人們就不再從青年馬克思思想與西方馬克思主義中尋找這些理論武器了。因此,上述批評只是自認為正宗的馬克思主義者在批判他們認為的假馬克思主義中共政權,建立民主政治另有現成的思想資源,即普世價值。

還有一些對華友好的中國專家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中共與其信仰的背離。目前在清華大學任教的貝淡寧(Daniel Bell)於6月21日在英國《金融時報》發表《對中國來說共產黨只是在名義上臨近末日》。他寫道:「我贊成這種觀點,那就是,中國共產黨可能不久後就會消亡,但這僅是名義上的消亡。事實上,中國共產黨既非共產主義的,也不是政黨。很少有中國人相信中共會拋棄市場經濟而率眾走向比較高級的共產主義」,他還認為,中共現在缺乏列寧主義的一些特徵,包括關於階級鬥爭是推動歷史的動力,在國內致力於共產主義,在國外支持革命者推翻資本主義政權的觀念。

放棄馬克思主義與毛澤東思想,當年連鄧小平都不敢嘗試,只能提出「不爭論」加以迴避,時至今天,更加沒有可能。黨內高層寧可繼續戴著這個假面具跳舞,也不願意讓自己成為政治失敗者。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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