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者,原為輔助之義,後引申為輔助國君,管理國家政事者稱為相。在春秋時候,「相」一詞已出現,但非為官職,只是代表居於輔助國家的地位。據《史記•秦本紀》載,至戰國時,秦「初置丞相,樗裡疾、甘茂為左右丞相」,「相」始為正職。
《荀子•王霸》曰:「相者論列百官之長,要百事之聽,以飾朝廷臣下百吏之分,度其功勞,論其慶賞,歲終奉其成功,以效於君,當則可,不當則廢。」
丞相是中國古代輔佐君主、總攬全國政務的最高行政長官的通稱,為百官之首,統領外朝官員。天下百官奏事,須經丞相,而重要政策亦須由丞相領銜奏請;對於郡國百官則有考課論賞及任免之權,並需收閱各地「上計」。換言之,丞相是朝廷上行政權力最大,助天子理政之最高負責人。《漢書•百官公卿表》嘗簡言其職掌為「丞相掌丞天子,助理萬機」
然則,何謂賢相?自古以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或曰,在相位之治世名臣者;或據《荀子•富國》云:「若天兼而覆之,兼而愛之,兼而制之,歲雖凶敗水旱,使百姓無凍餧之患,則是聖君賢相之事也。」或舉明代焦竑《玉堂叢語•文學》語:「承上問而不蔽下臣之美,賢相之盛節也。」另又有《曾國藩家訓》曰:「古之聖君賢相,若湯之昧旦丕顯,文王日昃不遑,周公夜以繼日坐以待旦,蓋無時不以勤勞自勵。」中國數千年來,朝代更迭,賢相輩出,且看下文一一道來。
北宋名相王旦,網路圖片。
王旦(公元957—1017年),字子明,宋大名莘縣(今屬山東)人,是北宋時期著名的政治家,也是宋真宗執政時期任職最長的宰相,天下稱之為「賢相」。
王旦父王佑為宋太祖、太宗時名臣,有很高的威望。王旦幼時性格內向,沉默寡言,好學上進,善著文辭,深得其父器重。其父曾說:「此兒當至公相。」
王旦為人寬厚,以德服人,其德操修養與人格魅力令人嘆服。元張光祖《言行龜鑒•家道門》記載:「王文正公旦,局量寬厚,未嘗見其怒。飲食有不精潔者,但不食而已。家人欲試其量,以少埃墨投羹中,唯啖飯而已。家人問何以不食羹,曰:‘吾偶不喜肉。’一日,又墨其飯,公視之,曰:「吾今日不喜飯,可具粥。」有母弟傲不可訓,一日,逼冬至,祠家廟,列百壺於堂前,弟皆擊破之,家人惶駭。文正忽自外入,見酒流滿路,不可行,俱無一言,但攝衣步入中堂。其後弟忽感悟,復為善,終亦不言。」
王旦於太平興國五年(公元980年)進士及第,為大理評事,知平江縣。後回京師為著作佐郎,預編《文苑精華•詩類》。淳化二年(公元991年)累遷知制誥。歷任同判吏部流內銓、知考課院、理檢院等。
宋真宗即位後,擢王旦翰林學士兼知審官院,通進銀臺封駁司。咸平三年(公元1000年)同知樞密院事。逾年,任參知政事。
公元1004年十二月,北宋與遼朝(契丹)之間訂立澶淵之盟,之後,「契丹修和,西夏誓守故地,二邊兵罷不用」。隨著北宋與周邊的關係緩和下來,長期對外征戰的局面已經結束,天下趨於太平,宋真宗為人慫恿,大興神仙土木禱祠之事。王旦規勸皇帝:「祖宗之法具在,務行故事,慎所變改」。他身體力行,克盡職守,堅持減輕人民的負擔,維持社會穩定,得到了宋真宗的信賴。「帝久益信之,言無不聽,凡大臣所請,必曰:‘王旦以為如何?’」
宋景德三年(公元1006年),王旦拜相,監修兩朝國史,參與決策軍國大事。王旦凡事不固執己見,受人譭謗也不與計較,寬宏大度,賢明曠達。
適時,寇准為樞密使。一次,中書省有事需要與樞密院溝通,所擬的文書違犯了詔令格式,寇准立即把這事報告了皇帝,真宗大為動火,對王旦說:「中書行事如此,如此施之,四方奚所取則!」王旦趕緊拜謝說:「此實臣等過也!」中書省的其他官吏也因此受到處罰。
不過一個月,樞密院有事需要傳達給中書省,其文書也不符合詔令規格,中書省的官員發現後,以為有了報復的機會,就非常得意的將文書呈送給王旦,王旦看後卻下令退還給樞密院。樞密院的官員把這件事告訴寇准後,寇准非常慚愧。後來寇准對王旦說:「同年,甚得許大度量?」
每當王旦拜見皇帝時,都要稱讚寇准的才華,而寇准卻經常在皇帝面前議論王旦的短處。一次,真宗對王旦說:「卿雖談其美,彼專道卿惡。」王旦答道:「臣在相位久,闕失必多,准對陛下無所隱,益見其忠直,此臣所以重准也!」由此,真宗更認為王旦賢明寬厚。
後來,寇準得知將被罷去樞密使職務後,便託人到王旦傢俬下請求出任使相,王旦聽後非常吃驚地說:「將相之任,豈可求耶。吾不受私請。」寇准大失所望。不久後宋真宗問王旦:「准當何官?」王旦說:「寇准未三十歲,已登樞府,太宗甚器之。准有才望,與之使相,令當方面,其風采足以為朝廷之光。」遂任命寇准為武勝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寇准接到詔令後前去拜見皇帝,哭訴道:「苟非陛下主張,臣安得有此命!」真宗告訴他是王旦推薦的,寇准即羞愧又感嘆,逢人便說:「王同年器識,非準可測也。」由此可見王旦胸懷大度、寬以待人的氣魄。
王旦為相時,宋朝社會經濟已有了很大程度地發展,各項典章制度已基本確立,又值契丹講和,西夏納款,戰爭狀態已結束。自古道「創業難,守業更難」,王旦提出守「祖宗之法,務行故事」,幫助真宗基本完成了由創業到守成的轉變,從此奠定了宋朝三百年的基業,維護了當時的政治局面。
王旦為外事,有大家風度,且不失民族氣節。而平時則謹言慎行,考慮問題周密,善斷大事,處處表現出其執政才能與處事智慧,「其為人寡言笑,其語雖簡,而能以理屈人,及奏事上前,群臣異同,公徐一言以定。」
王旦身為宰相,權重位尊,賓客滿堂。他以大局為重,廣泛交往,平等待人,尊重人才,選賢任能。《從政遺規》上記載:「李文正公昉為相,有求差遣,見其材可用,必正色拒之,已而擢用。或不足用,必和顏溫語待之。子弟問故,公曰:‘用賢,人主之事。若受其請,是市恩也,故峻絕之,使恩歸於上。若其不用者,既失所望,又無善辭,取怨之道也。’」王旦不計較個人恩怨,不求全責備,任人唯賢,以江山社稷為重。他根據每個人的能力所長,每有差除,就是先把擬定好的三、四人的候選名單密報給皇帝,讓皇帝從中挑選,絕不市私恩,而是使恩歸於上,平生舉人無數,大多官至顯位。故候選之人「爭有所用,惟旦所用」。李行簡品行賢德,因事家居,後被遷為太子中允。使者前往通報時不知其家,真宗告訴使者去中樞府問王旦,人們這才知道李行簡是王旦推薦的。王旦死後,史官撰修《真宗實錄》時,從內宮中收集到許多奏章,方知朝士中許多人都是王旦推薦的。
寇准性情剛正秉直,嫉惡如仇,以致於「面折廷爭」,觸怒龍顏,亦常惹同僚不悅,王旦也曾受其指責。但當王旦病重,真宗詢問王旦:「誰可代卿者?」王旦堅定地說:「以臣之愚,莫若寇准。」真宗曰:「准性剛褊,卿更思其次。」王旦答道:「他人,臣所不知也。」王旦看重寇准剛正不阿、襟懷坦蕩及治國才能。大中祥符九年(公元1016年),知秦州曹瑋改任秦州都部署,朝廷需派人知秦州,當時王旦就推薦了李及。有人說李及沒有治理邊疆的才幹,王旦認為李及厚重,能謹守曹瑋制定的規章,不致破壞曹瑋已建立起來的安定和諧的局面。誠如其然,李及治理邊境業績裴然,聲譽達於京師,人們這才佩服王旦有知人之明。
王旦能知人之賢,亦能察人之姦,在相位,以進賢退不肖為己任。真宗欲以王欽若為相,王旦聲稱「祖宗朝未嘗有南人當國者,雖稱立賢無方,然須賢士乃可」,真宗遂止。王旦死後,王欽若被用為宰相,然其姦邪害政立現。王欽若對人說:「為王公遲我十年做宰相。」王旦曾與楊億品評人物,楊億問丁謂以後會怎樣。王旦說:「才則才矣,語道則末。他日在相位,使有德者助之,庶得終吉,若獨當權,必為身累爾。」後丁謂為相,貶斥忠臣,而終因過被黜。
王旦為宰相時,陳彭年和王曾二人為參知政事,見一些奏折不經皇帝閱覽,王旦就給予批示,便一起對王旦說:「每奏事,其間有不經上覽者,公批旨奉行,恐人言之以為不可。」王旦謙遜地拜謝不已。一日,王旦走後,王曾將此事上奏真宗。真宗說:「旦在朕左右多年,朕察之無毫髮私,朕喻之小事一面奉行,卿等當謹奉之。」王曾回來後謝罪於王旦,王旦毫不介意,說:「正賴諸公規益。」
當時,王欽若與丁謂、林特、陳彭年、劉承珪,時謂之「五鬼」,姦邪險偽。王欽若、丁謂等慫恿真宗東封西祀,大營宮觀,並建議封禪泰山,王旦等曾以「封禪之禮,曠廢已久,若非聖朝承平,豈能振舉」為由予以駁斥。但是真宗被勸說動心,而怕王旦不同意,於是設宴招待王旦,並且賜之以珠。王旦知真宗態度堅決,天書、封禪之事已不可挽回,只能在封禪過程中採取限制措施,盡量控制其規模;限制「五鬼」的權力,使其不致作亂天下。但是,王旦為此事仍愧疚不已,常常悶悶不樂,他對子孫曰:「我別無過,惟不諫天書一節,為之莫贖,我死之後,當削髮披緇以斂。」沒有為自己的過失加以粉飾,而昭示於人,其胸懷之坦蕩令人佩服。
王旦雖貴為宰相多年,但一直對自己嚴格要求,生活儉樸。他所居宅第極其簡陋,皇帝多次要求為他修治,他都以「先人舊廬」為由加以拒絕。每有賜予,他都感嘆說:「生民膏血,安用許多。」晚年因病告退,真宗秘賜黃金50兩,辭曰:「已恨多藏,況無用處。」最終拒絕不收。其家被服質樸素淡,就連家人想用繒錦鋪飾氈席他都不允許。家人中有服飾稍奢者,他閉目不視。一次,有人來家貨賣玉帶,家中子弟以為很好,便將玉帶拿來呈送王旦,王旦雖讓家人繫在身上,問道:「還見佳否?」家人回答說繫在身上自己怎麼看得見?王旦說:「自負重而使觀者稱好,無乃勞乎!」立刻令其退還。王旦生平不置田宅產業,告誡子孫不要依靠祖輩留下的家產過日子,要自立。僅僅為了錢財而爭就是不義,要注意道德修養。
王旦一生從沒有為子弟謀求過一官半職。他哥哥的兒子王睦,曾來信要求舉進士,王旦勸他不要與寒士相爭。王旦女婿蘇耆在科舉考試中,被阻格在諸科之外,知樞密院事陳堯叟向皇帝稟報了這件事,真宗問王旦,王旦立而不答。後來蘇耆說:「願且修學。」事後陳堯叟對王旦說:「公一言,則耆及第矣。」王旦笑著說,皇帝親自主試,以示至公,我身為宰相,在皇帝面前舉薦自己的親屬,不是失禮嗎?等蘇耆獻上所作的文章後,被召在學士院應試,才得以進士及第。王旦大女婿韓億,也曾獻上所作文章,皇帝極想召見測試他,王旦卻極力推辭。按例韓億應當去守邊疆,皇帝特意召見後改太常博士,知洋州。王旦對女兒說:「韓郎如川,汝第歸吾家,勿憂也,吾若有求於上,他日使人指韓郎緣婦翁奏免違適,則其為損不細矣。」至王旦死,其子王素仍不能為官。
王旦奉事寡嫂有禮,與弟王旭友善,對待婚姻不求門閥。飲食精潔而不求奢華。他告誡子弟說:「我家威名清德,當務儉素,保守之風,不得事於泰侈,勿為厚葬以金寶置柩中。」王旦死後,仁宗在其墓碑上題字為「全德元老之碑」。
王旦任宰相11年,為政清廉,處事謹慎,善斷大事,為人寬厚,以德服人,顧全大局,深得真宗信任,亦為同僚所折服,備受當時人們尊敬和讚譽,被時人稱為「賢相」。
縱觀王旦在為相期間,官高而不倨傲,公而無私,為人寬容大度,謙虛謹慎,真可謂「宰相肚裡能撐船」。對寇准這樣有治國之才、直言敢諫、不拘小節的人予以寬容忍讓;對王欽若、丁謂等才有餘而德不足的人,在任用時加以限制;對與自己有過節的人寬容對待。因此王旦不僅能得到正直官員的認可,而原與之有矛盾的官員也佩服其寬宏大度。其所作所為不僅為當朝皇帝和官員認可,亦為後世所推崇。仁宗初年,章獻太后輔政時要求宰臣以王旦為「師範」,一些參政大臣也認為「王公德業,豈他人可及」。
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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