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流:淚祭雄傑趙前生(組圖)
【看中國2014年09月13日訊】「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當之無愧者,趙前生也。
趙前生,四川涪陵人,生年不詳,中共地下黨員,曾參加華鎣山游擊隊打游擊。中共執政後,擔任涪陵縣委辦公室主任,或涪陵地委宣傳部幹事。1957年落入「陽謀」圈套,打為「右派」,受到開除黨籍,撤職降薪、畄機關察看處分。59年因替彭德懷鳴冤叫屈,被開除公職遣送農村監督勞動。妻楊開慧,與毛賊的那位同名同姓,誕一女取名楊長虹。趙出事後受到株連亦劃成右派,因不堪凌辱,乃逃往黑龍江省海林縣,其兄系該縣某單位的工程師,人緣不錯,憑著這層關係,得以立足教書。三年人禍期間,趙編造履歷,步妻後塵亦逃往該縣與妻女相聚,東一鎯頭,西一斧子,靠打零工貼補家用。再育一子,取名趙海兒,寓海林所生之意。毛共集權統治是十分嚴密的,不久、行藏敗露,被當局偵知,雙雙捉囬涪陵嚴辦。楊開慧判刑五年,趙前生以「叛國投敵」罪判刑十五年(冤哉、枉也!海林縣竟是敵國!),兩人均押送涪陵地區東運農場勞改。
1967年所有在城市或距城市較近的勞改營,都奉令裁撤將勞改人員向蠻荒地帶或邊遠山區轉移。東運勞攺農場的眾多囚犯被押解至涼山彞族地區、四川省地方國營雷馬屏農場服刑。趙前生因系「新生反革命」,檔案上註明屬重點監控對象,一來就分到雷馬屏農場馬湖分場唐家山嚴管隊交武裝看管勞動。想到自己投身革命為的是建立一個自由民主光明幸福的新中國,未曾料到換來的卻是毛駕凌於黨國之上的專制獨裁統治,理想與現實的這種落差,配的龍種,生的跳蚤,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儘管身處險境,不測相隨,他也要為真理、為反對集權暴政抗爭!為追求心中的「伊甸園」出一份力!
因此、他經常在意氣相投的犯人中議論時政,抨擊「文革」,拿「南斯拉夫共產主義者聯盟綱領」對照說事,認為南共比較民主,工人參加「工人管理委員會」管理工廠,有分配利潤的權力,實現了勞動者真正當家作主。斯大林將南共開除出共產國際,是專制獨裁在國際事務上的反映,是一種大國沙文主義。中共應當學南斯拉夫,毛澤東應當效法鐵托,不應當學斯大林搞爭權奪利、排除異己、滅絕人性的「大清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趙前生在嚴管隊與成都地質學院大學生「右派」升級的「新生反革命」賀逢春等政治犯關係特別密切,引起了當局的警覺,遂在他們周圍安排「眼線」,飲食起居,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有靠攏政府的「積極份子」監視。一次借上廁所之機、趙前生拿自己寫的「中國向何處去?」的指責「文革」、要求民主自由、反對專制獨裁、探討中國出路的文章、遞給賀逢春時,被尾隨其後、當局豢養的狗腿子犯人杜木匠抓了個正著。「人髒俱獲」,趙此舉立刻被定為雷馬屏集中營重大的現行反革命案件,馬上被秘密羈送雷波西寧雷馬坪農場總場直屬「集訓隊」小監關押。1970年以反革命惡毒攻擊「偉大領袖」、誣蔑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妄圖組織反革命集團、顛覆無產階級專政的罪名,判處趙前生死刑立即執行,慘遭殺戮。狗腿子犯人杜木匠用他的鮮血領取了減刑半年的犒賞。
每每憶及「農場」的苦難歲月,就不能不想起趙前生,眼前就會浮現出四十多年前,在桂花溪中隊開「公判」大會的情景:會場設在桂花溪中隊平時整隊集合,秋收派作晒場的大院埧裡。參會人員除很遠的馬湖分場無法前來外,沙沱大隊(一分場)、中山坪大隊(二分場)、桂花大隊、西寧中隊、農科所、醫院的全體犯人和二勞改(就業員),總計不下四千人,由各隊獄吏看守嚴密監視、喝斥驅趕前來開會,像裝沙丁魚罆頭一樣,把院埧塞得滿滿噹噹。總場一個營的「黨衛軍」,傾巢出動,如臨大敵,在會場側邊的山樑上架起了好幾挺機槍。會場四周以及入口處與公路上、更是刺刀明晃、子彈上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站著武裝警察。
那是夏秋之交的一天。沒有太陽,場部所在地的「夾皮溝」上空黑雲密佈,四周群山佇立,遠樹橫黛,空氣沉悶,氣氛肅殺。臨時搭建的審判台上方,掛著「雷馬屏農場公判大會」白底黑字的橫幅,兩旁是「堅決鎮壓一切反革命份子破壞活動」「誓死保衛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成果」的對聯,表明這次公判會非同尋常。隨著「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樂曲戞然停止、主持獄吏宣布「公判大會」開始、把罪犯押上來的時候,幾個身穿軍裝的彪形大漢簇擁著五花大綁、背揷「標子」的趙前生來到臺前、架著他站立。當一「鷹犬」窮兇惡極揪住他的頭髮往後一扯,使之抬頭面朝大家的一瞬間,令人震撼,令看守們心驚的一聲「打倒…」響徹會場,遂引起一陣輕輕的騷動,趙前生那寧死不屈的形象,便永遠鐫刻在大家心裏了。這是衝破丹田發出的最後的吼聲,是衝破胸中塊壘釋放的震撼人心的吶喊,是對人妖顛倒邪惡社會的有力控訴,是對不願做奴隸人們的警世呼喚。顯然,這種死到臨頭都不規規矩矩,還敢「蠱惑人心」呼喊「反動口號」的絕唱,當局是不准許的、嚴加防範的。不待後面的話語出口,一勒脖子上的鎖喉繩就噤聲了。如若讓其把口號呼完,影響更大,後果不堪設想。即使如此,大家也能猜出那聲「打倒」的後面是「毛澤東」、「法西斯專政」…之類的內容,所要道出的是被壓迫被奴役人們的共同心聲。趙前生不愧為敢於直面慘淡人生的真的猛士!無愧為「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的英烈!他衝出丹田的最後一搏,刺激了「專政工具」們的神經,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獄醫領命疾速跑過去,呌掰開趙前生的嘴巴,拿鉤子抓出舌頭一剪刀剪掉,再把一團紗布塞進口腔,徹底堵死住他發出聲音。雖然受此酷刑,趙前生仍不仃地掙扎擺動頭部,對刑場上未能把口號呼完似有不甘。其寧死不屈的氣概令人敬仰!而活剪舌頭的殘忍則令人髮指!人世間居然有這種「醫生」!「救死扶傷」的醫術居然被用來幹這種禽獸不如的勾當!會後打聽得知,此人乃毛共黨員、農場醫院的董副院長。十年浩刼的「文革」,把人們的靈魂扭曲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這驚心動魄醒的一幕之後,接下來便是宣讀判決書;便是趙前生被押赴刑場;便是逢會必有的「洗腦教育」:念「只准革命群眾造反,不准五類份子翻天」、「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立功受獎」等等的「緊箍咒」。議程完畢宣布散會,當局則責令與會就(就業員)、犯人員迭次走向行刑處繞「屠場」接受恐怖「教育」,拿趙前生血漬沙灘,橫屍荒地的場景「以儆傚尤」:誰要不規規矩矩、亂說亂動,看,這就是下場!﹝當天同時遭殺害的還有劉襄九烈士(另文記載)﹞。那令人目不忍睹的血腥一幕,至今仍時時打眼前掠過,催我拿起筆來,留下些許文字,見證那草菅人命、殺人如麻的荒唐歲月和歲月的荒唐!寄託我灑淚的祭奠與哀思。
1974年我在雷馬屏集中營一分場三臺坪中隊當二勞改(刑滿強制畄場的「就業員」),批林批孔運動中、指導員戴白毛(名字記不起了,他頭髮花白,公開場合就業員稱他戴指導員,私下都如此叫他)在給大家訓話時透露:他曾參加了對趙前生的死刑宣判。言及事情的經過時,他臉上的神情,仍給人以「談虎色變」的感覺。出乎「鷹犬」們意料的是,當拿出死刑判決書叫趙前生上前簽字時,腳鐐手銬全刑加身的他,竟然舉起銬子傾力砸向對方,驚慌之下,「鷹犬」們一擁而上,把趙前生按倒在地一頓毒打不說,還卸掉他的雙臂(兩支手弄脫臼)、挑斷了他的腳筋。最後把他放在一塊門板上,用類似馬掌一樣的釘子,釘牢卡住四肢,使之絲毫不能動彈。「我們又不是吃素的!」事隔幾年,戴白毛談到參加那次宣判,制住了趙前生用手銬砸人,還好像完成了一樁「豐功偉績」那樣洋洋自得。對一個戴著鐐銬、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人,實施肉體摧殘到絕滅人性的程度,良心上毫無愧疚自責,這就是毛治下滿腦子「專政」、「鬥爭」的獄吏們的邪惡嘴臉。
由於受到非人的酷刑,趙前生抬入死囚室(走進監獄大門,右手一排平房是集訓隊隊部辦公室,靠裡倒數第三間,常闢作此用。從集訓隊內集合點名的操埧裡,透過窗欞能窺見死囚室內的情況,因為背靠操埧的隊部辦公室位置較低。)已是奄奄待斃,命懸一線,根本不能進食,只能靠打針輸液維繫生命。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由獄吏四人一斑輪換看守,等待十天上訴期滿執行。第二天,負責看護的丁醫生斷定趙前生生命垂危,熬不過十天,就向場部報告:如不趕快執行,人一死,公判會還怎麼開?所以第四天一大早,就把趙前生抬到監獄門外下面的馬路上,丁醫生給他注射了強心針和大計量興奮劑、鎮痛劑,然後取掉固定手腳的「馬掌釘」再五花大綁,揷上標子,拽上卡車,在一干「黨衛軍」的嚴密防範下,駛向公判會場。需要明白的是,獄醫給趙前生注射藥物,並非出自減輕痛苦的人道主義關懷,活生生一個人,硬是被惡棍們挑筋脫臼整得要死,連拖滿十天上訴期都堅持不了,能指望獄吏們能發出善心?目的的卑鄙決定了手段的卑鄙,他們給趙前生打針,無非是想讓他恢復生命體征,頭腦清醒,「示眾」的宣判會得以開完,不致中途殞命,確保顯示無產階級專政的「強大威力」,對押來受「現實教育」的勞改與二勞改(就業員)們,收到震懾恐嚇的效果。殊不知趙前生清醒之後,拚全身之力在審判臺前發出那一聲「打倒…」的震聾發瞶吶喊,讓大家見識了英雄最後的反抗。這倒是當局始料不及的。
事後得知、趙前生不是一槍斃命的,而是被行刑的「黨衛軍」們當作人體活靶,練「敢於刺刀見紅」的殺人魔膽,端起三棱刺刀對準趙前生身體猛刺。為表示立場堅定,愛憎分明,對階級敵人絕不手軟,「像嚴冬一樣冷酷」,有的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捅了兩三刺刀,子彈點心,是走最後程序。難怪趙前生的屍體會那樣血肉模糊,囚衣千瘡百孔,原來是那些披著人皮喪失人性殺人工具的「傑作」。趙前生的遺體既沒有土葬,也沒有火化,而是抬往農場醫院,碎剮凌遲用手術刀解剖掉了。不知他的器官是否浸泡在福爾瑪林裡,保存在農場醫院否?
趙前生被害後,對囚禁他的小監進行了仔細搜查,發現靠壁床位下的土牆被刨去了很大一片泥土,一個可供人爬出去的洞即將打穿,估計是把每天兩飡供應的開水節省下來,不斷澆上土牆,發漲了再拿瓦片石塊作工具,一點一點摳脫牆泥,鍥而不舍的結果。對一個帶著鐐銬的囚徒,這需要多麼堅強的意志,多麼巨大的毅力!如果推遲數月宣判死刑,趙前生或許能創造奇蹟!當然世間的事情沒有如果,但他那種不屈不撓為生存而鬥爭的精神,卻是叫人欽佩的。堪與「基督山伯爵」中,囚禁於巴士底獄的法尼亞長老相媲。通過搜查,看守們出了一身冷汗,為防患於未然,監獄進行了重修,土牆全部換成30公分×30公分×1m的條石碼砌,才無須擔心囚犯越獄了。
趙前生被虐殺了,但他那寧死不屈,敢於反抗專制暴政的高大形象,必將永遠屹立在人們心中!他的名字將同「文革」罹難的志士仁人遇羅克、林昭、張志新、馮元春……這些人一樣,永垂千古!光耀史冊!
「往亊微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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