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流:生吃大花蛇 清華高才生揪心摧肝的故事(組圖)
鐵流:不敢「暢宙」活,只能「惕生」生,名字的災難

【看中國2014年04月24日訊】題記:無論過去和現在的中國,你要想高車駟馬,坐擁豪宅,光宗耀祖,妻榮子貴,還得做「螺絲釘」和「馴服工具」,要不,只能平平淡淡「惕生」而活,休想去「暢宙」而生……

他是清華大學動力機械系54級學生,1937年生,劃成右派剛好二十歲,正是所謂風華正茂的黃金歲月。不過他沒有偉人的幸運,既未有「會當擊水三千里」的雄心壯志,更未有「糞土當年萬戶侯」的改天換地豪情,僅想學成後當一名新中國的機械工程師,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製造出新型的汽車、飛機,所以學習成績非常優秀。但「偉大的」社會主義制度並不容許他,認為他不愛黨和毛主席走「白專道路」,一夜之間將他打入另冊,當了二十多年「修補地球」的「牛鬼蛇神」。

其實他是個十分謹小慎微的人,不多言不多語,「整風鳴放」階段連屁也沒有放一個,可到了反對「右派鬥爭」中,學校天天組織學生學習,叫大家發言,面面相覷發不起來。一天讀報,討論章伯均、羅隆基、儲安平的發言,班領導叫他帶個頭,說什麼呢?他想了想說了幾句不巴題的話:「人家的發言,管他有道理沒道理,研究研究一下嘛!」就這樣成了極右,大會批小會鬥,他不服據理力爭,大家說不過,最後乾脆剝奪了他的發言權。最奇怪是他的同班好友郝蘊倉,一個只知學習讀書的人,就因為是他的好友也打成了右派。他說,北大是反右重災區,其實清華也是重災區。北大是文科,筆桿子多;清華是工科,寫文章人少。所以現在國內外寫北大右派的書多,寫清華右派的書極少,幾乎看不到。我們動力機械系我能說出名字的就有十一個右派,說不出的更多。全校近萬名師生員工,至少有八百多個右派,較有名的是袁永熙、阮銘,以及畢業清華的朱鎔基等等。1958年3月5日那一天,就集中處理了103個老右。這些人現在死的死,殘的殘,今天倖存下來的人已不多了,活著的也成了化石。

我認識他很偶然,半月前我去上海旅遊,無意中認識了他,談及往事竟成摯友。「右派」封號成了當今我們一代人交往「通行證」,管你認識不認識,只要一提到這兩個字,立馬比親兄弟還親。想不到一千二百餘年前詩人白居易的名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竟有如此巨大效應!這得「感謝」毛澤東的「恩賜」,若無此「偉大運動」,何能將我們命運連在一起。那天,他來旅店看望我,兩手自然緊握,熱情萬分:「嗨呀,難友!難友!」

他身高有1點8米,瘦瘦地像根電桿,鼻樑上架著副深度眼鏡,斯斯文文,說話細聲細語,一句是一句,嗨,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右派?我們見面第一句話是:「終於活出來了,活出來了,真不容易呀!」

待坐定後,他呷口茶,開始慢慢說開來:「清華右派和北大右派一樣都整得很慘,特別是送勞改的右派大部分都整死了」他屈著指頭,念出一個一個熟悉的名字,「僅我們動力機械系就有三十多人送了進去,先在北京汽車製造廠監督勞動,畫圖紙查資料,日子還勉強能過,到了1960年突然升級。升級的原因很簡單,不是我們有了什麼新的反黨言行,是他們搞「大躍進」搞砸了,做賊心虛,怕我們說什麼。6月16日那天,廠裡突然召開大會,大會場掛著一幅大標語:堅決把抗拒改造的右派份子鬥爭到底!就這樣,我們幾十人不明不白地戴上手銬抓到公安局,爾後送到北苑化工廠勞教,再後轉到清河農場。你知道不,清河農場原先是日本人監獄,專關政治犯;日本人走後是國民黨監獄,也是關政治犯;國民黨攆跑後又變成共產黨監獄,便專關我們右派了。這個監獄大得很,聽說關了幾萬人……」

「你們吃得飽嗎?」我在四川很多監獄關過,從省到市到縣,無論是看守所還是勞動隊,二十三年最刻骨銘心的是飢餓。我想北京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首都,在共產黨中央的眼皮下,對犯人一定講人道,不會打、不會罵、更不會捆,一定無飢餓負重之苦。他笑了,一笑臉上全是又深又陷的皺折,像塊千百年的老樹疙瘩。他說:「老兄,共產黨的天下,哪有吃得飽的監獄,穿得暖的勞改隊?我們每月定量26斤,可農場又規定六斤菜頂一斤糧,實際吃得到嘴裡的不足15斤糧食。15斤糧食怎麼活?餓得走路打飄飄,渾身浮腫,兩眼昏花,我這麼大個子,還不到八十斤。那時我什麼都吃,管它生和熟,只要進口能裝滿肚子,生蚱猛、生蠍子、活蛤蟆,……」我嚇得叫了起來:「這能吃嗎?」

我也是餓得來頭昏眼花的人,也吃過生包谷、生麥子、生肉、生雞,卻沒有生吃過這些東西,不知是餓得沒有他們那麼厲害還是缺乏膽量。他極其平靜地補充一句:「我還吃過生蛇哩!」

 「生蛇怎麼吃?吃起來是什麼味道?」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位文弱的書生,在飢餓面前比我還勇敢!「吃起來有點像奶油的味道」 他慢條細語道:「我眼睛不好,一天在地裡勞動,一條大花蛇竄過來,我舉起鐮刀將它砍死,去頭去皮去內臟,然後放到嘴裡一口一口吃下去……」

我聽得出神,想到那吃生蛇的景況,滿嘴是血,一口鮮紅,能通過喉管順利地吞下去進入腸胃嗎?他似乎發現我有點不相信,立即找出個更恐怖的證據說:「還有個叫鞠壁光的難友比我厲害,他抓著活蛇就吃,不去頭皮,不去內臟,捉住就往嘴裡放,嘴對嘴那麼一口咬下腦袋,那蛇痛得揚起尾巴,啪啪啪地打他兩個臉蛋……」

人,二十世紀的文明文人,回到了茹毛飲血的原始人時代,是野獸還是動物?罪孽啊罪孽!

當我心境還未平靜,他又講出一個更揪心摧肝的故事:「清河農場到底餓死多少人,誰也說不清楚。隊上幹部發現你要死了,就送到場部衛生死亡隊去排隊等候,我也被送去了。一天,有個難友要死了,卻老是嚥不下這口氣,望著枕頭邊的空碗出神。恰好這時一個幹部打從旁邊經過,他吃力地坐起來鼓足勇氣哀求:報告幹部,我要死了,死前想吃碗熱湯麵,政府能不能寬大寬大?」這個幹部還算有點人性,動了惻隱之心,特批伙房給他煮碗熱湯麵。他端著熱湯麵,唏裡虎嚕一口就吞了下去。大概餓久了腸子太細,噌一聲,腸子斷了,熱湯麵哇哇哇地吐一地。面吐完,人也就死了。這時,睡在他旁邊一個等死的難友,猛地跳下床,爬在地上把他吐出的面,一根一根揀來吃了……」

我聽得幾乎要嘔吐,說不出是是難過還是同情,竟然怔住了。人,萬物之靈的人,有人格有尊嚴的人難道如此下作嗎?是誰徹底毀了他們,使他們變成狗,變成豬,沒有丁點人的價值!他見我聽得專注,接著又講了幾個小故事。學工的人都很細心,近似作家觀察生活的細膩,不然機械靈敏度何以達到萬分之一的精密度。他說:「清華老同學馬丁和我鋪挨鋪,早餓成皮包骨頭的人,一走路就喘,有時只能抱著腿一步一步往前移。一天收工回隊,掉在後面好遠好遠,管教幹部罵他耍死狗。他不申辯,回到工棚連打飯都沒有力氣,只好託人幫打,打回飯來他已經嚥氣了。那陣農場每天都要死不少人,埋人組埋不過來,得排輪子次,我陪著死了的他睡了三天三夜,也怪,一點也不怕,人到這份上了哪還有恐懼感,一天只想著吃,盼看吃,吃、吃、吃,成了生命中第一要素。可農場就不給我們吃飽,說艱苦才能改造好思想。」說到這裡他停了會兒,竭力從記憶的庫存中搜索出一大串死亡名單:「清華同學陸潔清也是餓死在農場的,時間是1969年9月16日,我去清理遺物箱中只有一頂皮帽子,是他讀書時家裡寄來的;還有王庭相餓得來一路走就扯路邊草草填肚子,後來也餓死在我身邊;還有……」

一個個悲慘的故事,一樁樁酷烈的追尋,我實在寫不下去,望著窗外仍陰沉沉的天,想著何時雲開霧散,滿地陽光?今日中國就「滿清」天下,中共不少當權者都是清華學子,不知可否知道你們學兄學長有如此慘痛的經歷?在「反右鬥爭」五十年後,出身清華,貴為中華人民共華國主席的胡錦濤先生,竟沒讓人們去追思親人,祭奠亡靈?拒絕回憶,拒絕悼念,就是拒絕懺悔,拒絕反思,難道讓歷史悲劇再重演?今天的歷史是昨天的現實,今天的現實是明天的歷史,不能遺忘啊!

他出身書香門第,江南水鄉,自幼聰明過人,小學未畢業就進入初中,一路高分成績入選清華,報國良願竟成災難!他此生到底錯在哪裡?我想去想來,可能出在他父親取名上。他第一個讀書名字叫殷暢宙,暢宙暢宙,中國人怎麼能去暢遊宇宙?這不太自由了嗎!

中國人,特別是五十年代的年輕人,只能做社會主義制度的「螺絲釘」,黨的「馴服工具」。有鑒此於,「右派改正」後更名為殷惕生,就是要不忘記我們生活在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這是個講政治講服從的國家,遍地是眼睛,各處是耳朵,只能夾著尾巴做人,處處警惕地生活,不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每說一句前至少要想三遍,決不能意氣風發地再去「暢宙」了!

所以幾十年來他從未向人訴說過冤屈,更未對有過的不幸遭遇表示不滿,總是認認真真教書,小心翼翼做人,說話細聲細語,連咳嗽也不敢放開喉嚨,好不容易熬到退修前的1999年,才評上個高級中學教師職稱。所幸一雙兒女成材,女兒就讀華東師大,是江蘇全省的高考狀元;兒子學軟體,成續裴然,而今均在美國工作。人才外流與父親遭遇不無關係,他(她)們要想活得滋潤,活得自由自在,不能再重陷父輩覆轍,要麼做工具,要麼做小鳥,啊!今日中共為了取信於名,雖然羞羞答答提出「以人為本」的「和諧社會」,而卻不去消除解決歷史積怨,能和諧嗎?

「往亊微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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