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官員的「瓷飯碗」(圖)
古代「公務員」職業沒有失業保障、沒有連續工齡、也沒有情義體恤,可以說是一個含金量較低的「瓷飯碗」。有人做過統計:西漢時丞相一職的平均任期才四年多,東漢時三公的平均任期不到兩年半。朝廷要官尚且如此,以下的自然就更慘了,動不動就會打破飯碗。他們做官時尚且如此倉皇,退休後就顯得更加淒涼了。
無退休費、無工齡、無餘蔭:含金量較低的「瓷飯碗」
秦漢時代,凡任公職、吃財政者,通稱為官,除了替朝廷出勤打工外,別無脫離職務的身份和權益。當時的講法叫「臣盡死力以與君市,君垂爵祿以與臣市」,近似今人幫老闆打工的意思。一旦因奔喪生病、任滿更替、罷免辭官等各種緣故退休,老闆和僱員的關係即告解除。大體而言,可用「三無」概括:
一無退休費:就是無論原先俸祿多少石的官吏,只要離開職位,除非皇帝特詔照顧之外,一律停發俸祿。漢朝俸祿本來就薄,俸額低或負擔重的人積蓄不易,所以不少官吏一旦休官停俸,就要另覓生計。
二無工齡:就是除了曾任二千石以上高官者在休官以後重新出仕時,可授予「比六百石」職位以示優惠外,其他二千石以下的休官者,要想再當「公務員」,都得回到起跑線上,和普通老百姓一起競爭。總之,既沒有可以保留的幹部身份,也沒有可以累計的連續工齡。
三無餘蔭:就是人走茶涼,在職時候的特權和影響一筆勾銷。「飛將軍」李廣卸任雲中太守後,隱居藍田南山。某日,他帶一個隨從外出飲酒,返回時已是夜晚,被正在巡夜的霸陵縣尉大聲呵叱,道是違犯宵禁,要依法處罰。隨從討情說:「這是前任李將軍呀。」
單從制度上看,魏晉南北朝的退休待遇比秦漢好不了多少,當真照章辦事的話,還比不上現代的失業者尚有低保可吃的境遇。
揚州監察幹事(從事史)何子平的母親住在會稽,戶籍年齡滿八十歲了。按規定,兒子應該辭職回家,奉養老母以終天年。州府辦公室主任(主簿)顧愷之說:「你母親的實際年齡不到八十歲,親友故舊都瞭解。在州裡當差,好歹還有微薄的俸祿,一辭職就什麼都沒有了。我替你辦個留任申請吧。」何子平不肯,說我們當幹部的不能帶頭損害戶籍制度的公信力。
顧愷之又建議他回會稽後,在縣政府求個公職,既可取祿,又方便就近奉養母親。何子平還是搖頭,說不能做這種投機取巧的事。何子平「既歸家,竭身運力,以給供養」,即完全靠體力勞動養活老母和自己。山陰縣令褚,「在任歲余,守祿俸而已。去官之日,不堪自致,因留縣境,種蔬菜以自給」。
公車不能帶走,看病自己買單
唐朝規定,異地做官,連最後一次坐公車返回故鄉也不行。唐德宗時,太子賓客孔述睿因老病退休,皇帝為表示關懷,特命公車送回,那就是大家羨慕的待遇了。
宋代也實行退休就不得再用公車的制度,所以楊萬里在臨安當官時,早早就攢齊了能使全家人從臨安返回故鄉吉州的盤纏,鎖進箱子,藏在臥室內。他還經常告誡家人,不許在外面購一物,惟恐一旦退休回家時行李超重成為累贅。
古代官員在職患病可享受公費醫療,一旦離職,診療服藥都要花自己的錢。
王安石因為退居江寧半山後,常騎驢出遊,周邊居民都認識他,尊稱「相公」。某日,老相公出行,遠遠望見地方官的車隊迎面而來,忙避入路邊民家。這戶人家的老婆婆正患瘧疾,恰巧王安石帶有治瘧疾的藥,便讓隨從取出來。老婆婆堅持要回報一縷麻線,說是「相公可帶回去給相婆派用場」,王安石笑而受之。看來老婆婆亦知退休後的相公買藥要自掏腰包了。
退休後的「房奴」生涯
自隋唐開始,官、職分離,所謂休官,其實只是休職,就是由於奔喪、病傷、候選、罷免、離任、致仕等各種緣故,脫離了能行使一定權力的職位(或差使)而已,但代表個人資格權利的官員身份依然存在。
換句話說,秦漢魏晉的「公務員」休官以後就是平民(原有貴族身份者例外),從隋唐開始,「公務員」休官(其實是休職)以後依舊是官,在許多方面享有老百姓企望不及的特權:比如涉及訴訟時可以不在公庭拋頭露面,犯罪了可以用官告抵刑,又如住宅廳堂可以有幾間幾架,車輿騎乘可以怎樣裝飾,衣冠可以穿什麼樣式和顏色,乃至死後可以按什麼規格辦喪事、起墳墓,都可以根據官資高低採取與級別相應的排場。
古代官員授職有迴避原則,就是不許在原籍或有家族產業的地方任職,所以當時的「公務員」如果經常在職的話,就得到處宦游,一方面少有時間精力在原籍營建房產之類,另一方面無論到哪兒工作,總有條件優越的官邸供你和家屬居住。可是一旦休官,馬上就得搬出來讓給繼任者。
而且往後定居何處還有限制,比如南宋規定,凡各級地方政府官員休官後,三年內不許在任職地居住,倘在當地有親屬,或置有財產,三年以後也不許居住,違反者處一年徒刑。所以若要盤點休官所帶來的實際損失,迫在眉睫的就是再也不能繼續居住設備齊全的官邸了。
死皮賴臉也要「賴」在官位上
《幽閑鼓吹》記:唐德宗時的宰相崔造有退休打算,但猶豫不決,家人和親戚都勉勵他繼續幹下去,只有賢惠的大女兒勸父親急流勇退,休官享福。崔造遂下定決心,辦了退休手續。沒想到從此門庭冷落,再無趨炎附勢者上門,當然更不見財物敬獻了。老宰相耐不住寂寞,於是又復出任職了。
既然退休就是失業,所以那些除了做官外別無謀生手段的人,只有死皮賴臉佔住「茅坑」一途。舉個實例:同光時,廣東南海有個九品官俞鳳書,家口多,負擔重,年過八十還在巡檢職位上賣老命(彼時官員的檔案年齡多遠遠低於實際年齡)。
讓老幹部累死在崗位上肯定不妥,逼他退休吧,斷了一家人的活路。同情俞老的南海知縣杜鳳治遂去上司前替這位下屬求情,安排他署理全省有名的肥缺——掌管徵收「漁稅」的廣州河泊所大使,可以攢一筆外快回鄉養老。
沒想到各方對肥缺的競爭太激烈,距離署理期滿尚早,便有將被替代的消息傳來。急得俞代所長連忙去求杜知縣,「老淚橫流,長跪不起」。杜縣長溫言寬慰,又替他去知府、藩司、巡撫面前懇求,番禺知縣胡鑒也為俞講話。最後,上司捱不過兩個首縣(南海、番禺同為廣東首縣)都來求情的面子,終算允諾讓老俞做滿這個署理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