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是敬天的 「天」就是上帝(組圖)

【看中國2013年11月16日訊】「因為孔夫子說過‘子不語怪力亂神’、‘未知生焉知死’、‘敬鬼神而遠之’,中國學者裡做中國哲學研究的很多人就認為,儒家不說是無神論至少也是人文主義人本主義、是重人事輕鬼神,不說是反對宗教至少也是懷疑宗教。現在中國大部分的學者、老師基本都抱著這樣的觀點。」

不過,對於這個普遍的觀點,中國人民大學何光滬教授提出了自己不同的觀點。在一次學術演講中,何教授說:「現在我提出相反的觀點。」

孔子敬天,這個沒法否定,所有的儒生也敬天

何教授說,孔子所說的三句話表明他的不肯定的態度,「不語」、「不談」,也就是敬而遠之的態度,表面看上去好像大部分學者所持的普遍觀點是對的,但稍微再深入一些看的話,就會發現「敬鬼神而遠之」其實表示的是「敬」,因為敬所以遠一點。

「現在我們老百姓說‘敬而遠之’這個詞的話有不喜歡想迴避的意思,其實本意上這個詞沒有這樣的意思。」何教授舉出聖經舊約中以色列人的傳統解釋說,「比如聖經中以色列人對耶和華上帝的態度也是一種恭敬:他們在聖殿裡面不敢靠近前面、不敢靠近聖殿的最神聖部位。例如,如果你很尊敬老師的話,你也不會跟他勾肩搭背,講話也是有距離的。」

另外,關於孔子不敬天的這種說法其實還忽略了更多的根據。何教授接著說,論語裡面孔子曾經8、9次的提到天,「每一次都是很認真、很恭敬、很嚴肅的。孔子很敬天,這個沒法否定,所有的儒生也很敬天。人如果不敬天,儒家稱之為‘無法無天’。」

中國人古代所說的天並非自然之天,而是宗教所講的上帝

在論證了孔子和儒家敬天之後,何教授繼續闡述這其中所說的「天」到底是什麼,他表示,這並非人們所一般認為的自然之天,而是宗教所講的上帝。「很多老師認為這個‘天’是自然之天,不是宗教講的上帝。此話,按我的說法,是大錯而特錯,因為‘天’就是上帝。」

接著,何教授從‘天’這個詞興起的歷史開始談起。「天這個名詞是周朝開始興起的。在周朝以前,中國人都信仰上帝,用的也是‘上帝’這個詞。何以見得呢?」

唐·吳道子《先師孔子行教像》

商朝時君王和老百姓都有上帝的觀念

「有書經詩經為證,這兩本中國最古老的書都是孔子編的。其中,書經裡面大量地提到上帝,講到周文王要討伐商紂王、商湯要討伐夏桀,都是以上帝的名義進行的。」

「裡面的‘帝命’說的是上帝的命令,‘帝’指的是上帝,而不是皇帝。在秦始皇以前,沒有人敢說自己是‘帝’的,所以秦始皇叫自己始皇帝——最開始的皇帝,他是第一個把自己說成是‘皇帝」的人,這個人的確很狂妄。在此之前,也就是在公元前221年秦始皇之前的有據可查的那麼多年——中國至少三千多年歷史都是有據可查的——前面一千多年沒有人敢用‘帝’這個名字的,因為‘帝’這個詞只有一個意思就是上帝。所以書經裡面提到,帝叫商湯去討伐夏桀、周文王討伐商紂王,都是上帝的意思,所以周文王、商湯說我不敢不去,因為是上帝的命令,他們真的信上帝。」

「那麼老百姓呢?」繼《書經》所反映的當時的君王對上帝的態度之後,何教授接著講到當時的老百姓對上帝的態度,「老百姓的態度表現在詩經裡面。詩經有風雅頌,頌是在祭祀上帝的時候用的詩歌,當時祭祀上帝要唱歌、要音樂。」

「有些學者說詩經裡面有一些篇章是罵上帝、罵天,罵老天不公道,這些證明中國古人不信上帝,然後再進一步說儒家也不信上帝。」

「這話是經不住推敲的。你們想想,琢磨琢磨詩經裡面罵上帝的那幾句話。如果古時候的老百姓不相信有上帝,那罵他幹嘛呢?如果你不相信有個老師,你就不會罵老師,你不相信有爸爸媽媽,你就不會罵爸爸媽媽,你罵他、埋怨他,是因為你相信他存在,所以詩經裡這些篇章不是古人無神論的證明,乃是有神論的證明。」

上帝在天上,所以後來用「天」、蒼天昊天皇天來代替「上帝」

「更往古說,比詩經書經還要早的是甲骨文。」何教授繼續向上追溯,「甲骨文裡面有「帝命雨」——上帝命令要下雨。所以中國在甲骨文時代就有了對上帝的信仰,就有上帝的觀念,就有上帝這個詞。」

「後來到了周朝,說上帝在哪兒?在天上,所以就有了這個詞——「天帝」,把兩個詞連在一起。後來用「天」,用這個方位代替這個主體、這個上帝。蒼天、昊天、皇天,蒼昊皇,全部都是形容詞,形容他的偉大、他的顏色。用蒼天昊天皇天來代替天帝一詞的意思。」

「以色列也是類似的情況,以色列人也不敢直呼上帝的名字,只是用一些輔音字代替。現在叫耶和華、雅威,為什麼雅威就是耶和華呢?因為歷史上這個詞只留下了輔音字母,沒有母音。後來學者加一些原因於是就變成了耶和華,另外一些學者家的不同就變成了雅威。這就是因為以色列人不敢直呼上帝。中國古代也是一樣,慢慢就不用‘上帝’這個名字,而是用‘天’來代表,而天最早的意思是有人格的上帝。」

中國古代所說的天不只是自然之天,而是有主宰之天、造生之天、審判之天的意思

「現在很多研究中國哲學的學者、教中國哲學的老師都說,中國古代所說的天只是自然之天。

但是臺灣的傅佩榮,也是很有研究的學者。他就說天有幾個意思:主宰之天、自然之天、造生之天、審判之天。自然之天沒錯,但還有主宰之天,說的是控制一切,主宰世界的天;造生之天,說的是創造天地的天;審判之天,說的是賞善罰惡的天,這幾層意思裡面,自然之天只是一個。」

「很多教中國哲學的老師和寫中國哲學史的作者,他們拿出證據為他們的論點辯護說:‘你看,孔子說過一句話,‘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何言哉說了兩遍。’天不會說話,怎麼會是上帝呢?它是藍藍的天,好像英文的Sky,Space這樣的意思。他們經常用大哲學家馮友蘭作他們的一個權威論據。」

天何言哉:講的是天用他的行為和他做的事情來顯現他自己

何教授建議大家再看一下馮友蘭在他的《中國哲學史》裡面對這個觀點的反駁。「他在一條註解裡面清楚地說‘天何言哉’的意思不是說天不會說話,而是說‘天會說話而不說話’。」

「他的理由是什麼?他說你想想,孔夫子是聰明人,他知道石頭不會說話、桌子不會說話,對不對?人人都知道。如果他去說,石頭何言哉,桌子何言哉,搖頭晃腦的,而且還說兩遍,你會認為孔夫子很聰明嗎?你會以為這是個弱智嘛!你說石頭怎麼不說話,大家說你是弱智。但是如果你說,今天何老師怎麼不說話?假如我上來閉著嘴。沒有人說你是弱智的,因為真的很奇怪嘛,何老師明明會說話卻不說話。」

「所以馮友蘭說,孔子說了兩遍‘天何言哉’,表明孔夫子認為:天是會說話卻不說話,而用另外一種方式來說話,就讓春夏秋冬四時交替、讓花草樹木百物生長,這樣來表明他的意思。」

「還有一個人幫我作證,可以證明馮友蘭的解釋對的,也就是說孔夫子認為天是會說話而不說話,就是堪稱孔子最好繼承人的孟子。孟子這個人說‘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老天不說話,只是用他的行動和他做的事情來顯現他自己。」

儒家講的天,就是上帝,基督教說的上帝是有位格有人格懂得人間之事的

「基督教有類似的說法,就是新約羅馬書1章20節中,保羅說‘上帝雖不能見,但藉著所造之物就可以曉得,無可推諉’。如果從他的事情去思考,你可以想到他的存在。’這個保羅,也可以說是耶穌最好的學生,他有點像孟子。孟子也不是孔子直接的學生,這個保羅也是沒有直接見過耶穌,他們都說了有同樣意思的話。」

「儒家講的‘天’就是上帝,而且同基督教說的類似,他是有位格、有人格,懂得人間的事情,這樣才能主宰人間。如果他不懂人的事情,就不能設想他怎麼賞善罰惡。中國古人相信賞善罰惡。如果天只是這Sky(天空)、Space(空間),怎麼能賞善罰惡呢?」

孔子心中的天其實就是上帝,孔子是有宗教行為和宗教情感的

「孔子如果認為天就是Sky、Space,他怎麼會向他禱告呢?孔夫子向天禱告,你們知道,他的學生生病,他說:‘丘禱也久矣’。就是說他期望學生好,所以他禱告很久。他向空氣禱告嗎?他求這個‘空間’讓他的學生病好嗎?說不通的。」

「他去見一個貴族夫人南子,引起了懷疑,懷疑他和人家做不好的事情。他怎麼說的?如果我做了那樣的事情,‘天厭之,天厭之’。老天討厭我,老天不喜歡我,因為我做不好的事。如果相信天是空氣,空氣怎麼會討厭他呢?自然之天怎麼會討厭他呢?大自然怎麼會知道一個貴族美女,一個老先生要去見他呢?大自然不管這些。所以孔子講這些話,表明他心目中的天是通人性的。」

「我們宗教學一個重要的觀察是,任何一種宗教的對象那沒有人性,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就不值得崇拜,無法相通。原始宗教崇拜一塊石頭、一條大河、一個大樹,也是把它人格化的,相信它有人性的。所以我們說,孔夫子心目當中的‘天’其實就是上帝,孔子是有宗教行為的,是有宗教情感的。」

何教授總結說:「所以我要講,中國的儒家並不是一個不信宗教的學派,他們非常推崇周公、推崇孔子,而周公是制定宗教制度的人,孔子是有宗教感情的人,之後還有孟子、還有荀子,比如荀子在‘禮論’裡面確立的‘禮之三本’也說‘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也,治之本也’,荀子講到的‘天’,要‘上尊天’其實講的就是敬仰上帝。」……

國人宗教情感沒落的原因:周禮的不合理導致除皇帝之外的老百姓無法敬天

既然如此,那為何商周時貴族和百姓都有的上帝觀念、敬天觀到了後來卻沒落了呢?後來我們國人的宗教情感淡漠、大家都承認宗教不發達了呢?原因何在?

何教授說出自己的見解。「這就得怪那位孔夫子最崇拜的人——周公。」周公制定了周禮,其中很多內容是與祭祀有關的。在商朝和周朝都以祭祀為國家性的大事,就如《國語》中的名言「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所說的,國家大事一個是祭祀一個是打仗,祭祀就是宗教活動、宗教儀式。「有人說中國沒有宗教儀式,這是不對的,中國古代不但有宗教儀式而且很嚴格。」 

周公進行了改革實行了周禮。「周禮的核心,簡而言之,就是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士一廟,庶人祭於寢。」「這是什麼意思?天子七廟,中間一廟,兩邊各三廟,中間的祭上帝、祭始祖。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呢,秦國晉國楚國等等的國君,只有五個廟,中間一個,兩邊各兩個,不許祭上帝,只能祭祀遠祖。大夫三廟,中間一個,兩邊各一個,祭更近一點的祖先,也不能祭上帝。士只有一個廟,只能祭祀更加近的祖先。而老百姓祭於寢說的是,老百姓只能在家裡祭祀更近的祖先,比如說你父親去世了,可以祭你的父親。這就是在宗教上搞的等級制、不平等的宗教權利,老百姓在制度上被剝奪了祭祀上帝的權利。」

「周公這個規定還有一句話很出名,更好記,只有四個字,「不王不禘」,意思是說不統治天下、不當王,就不能祭上帝。在那個時代,統治天下只有一個人啊,所以諸侯以下都不能祭上帝。就讓中國人在制度上同上帝隔絕。」

反觀歐洲的制度,「皇帝和國王宮裡有小教堂敬拜上帝,而邊遠的鄉下農村、即使是再小的村子也有個教堂,再破再爛再舊也是個教堂,在裡面祭上帝。在這一點上,國王和平民是平等的,人人宗教權利平等,連皇帝和國王也要按照基督教的觀點在上帝面前說自己是罪人,所以是平等的。」

周禮導致了中國歷史上宗教權利的不平等,特別是老百姓的宗教權利被這種制度剝奪了,由此產生了深遠的歷史影響。「因為人性裡麵包含宗教性,但是這種天生的宗教性受到壓制跟約束。所以中國人會出現這種情況:佛教傳進來,信佛教,道教興起來,通道教,基督教傳進來,信基督教——因為老百姓的宗教情感、宗教感覺、宗教意識沒法被完全壓制下去。管得松一點了,老百姓會在家裡面挂一個牌位‘天地君親師」,來展示人們本性裡面的敬天的宗教性。」

中國人信上帝,不是崇洋媚外,中國古人就信上帝 基督教講道

何教授接著指出,因為中國這種祭祀上帝的權利到周朝以後被皇帝壟斷了,所以到現在,全中國只有北京有天壇,西安做首都的時候為了滿足皇帝祭祀的需要有天壇,只是後來沒有保護得當現在就看不到了。

現在看天壇的祁年殿,其中最高最中間的匾額上寫的就是「皇天上帝」這四個大字,「所以上帝這個詞不是外來語,不是舶來品,是咱們中國最古的、最代表中國古代信仰的觀念。中國人信上帝,不是什麼崇洋媚外,中國古人就信上帝。」而且,我們的中文語言中也存留了很多線索,讓我們看到中國古代老百姓敬天思想在下意識裡的保留。「雖然不讓老百姓祭上帝,但是他們在自己的心裡面、在下意識裡面保存著上帝或天的觀念。按照宗教心理學家卡爾•榮格的說法是一種集體無意識(collective  unconsciousness)。集體無意識可以表現出遠古時代的觀念原型。」 基督教講道

「我們中國現在有許多這類無意識的,例如,碰到緊張事情的時候說‘天啊’;看到一個人特別特別聰明時說‘這是天才’,是上帝給他的才能;碰到一個特別壞特別壞的人,老百姓會說‘天殺的,該天打雷劈’;碰到夫妻倆特別好時會說‘天作之合’、‘天生一對’;如果特別特別漂亮的風景,會說‘天造地設’,‘天生美景’。所以這些碰到的話,裡面的‘天’字都不是空氣,沒有說空氣造成一對好夫妻的吧?這些都表現出中國人的集體無意識。這集體無意識表現的原型非常古老,甲骨文時代就有了。」

總體來說儒家不是一個不信宗教的學派,而是信天的

最後,何教授總結說:「所以我要講,中國的儒家並不是一個不信宗教的學派,他們非常推崇周公、推崇孔子,而周公是制定宗教制度的人,孔子是有宗教感情的人,之後還有孟子、還有荀子,比如荀子在‘禮論’裡面確立的‘禮之三本’也說‘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也,治之本也’,荀子講到的‘天’,要‘上尊天’其實講的就是敬仰上帝。後來的王充、範縝很多儒家,我們都把他們當作無神論者,其實看李申的書中就給我們很多他敬天的證明。範縝他同佛教徒辯論寫的《神滅論》裡面的「神」講的是靈魂,而不是上帝。」

「儒家不信天就不叫儒家,會被說成‘無法無天’。在中國古代等於在西方古代一個人‘不信上帝’,意思就是壞蛋,流氓。所以儒家不是我們很多人講的無神論。總體來說——我們不是指具體一個個學者——儒家是信天的,而這個‘天’字,是上帝這個名詞的演變。」

「當然中國情況比較特殊,由於周禮的制度,還有後來的程朱理學把這個‘天’搞的很抽象,變成了天道,老百姓很難明白,所以中國人的宗教觀念的確也就慢慢淡漠了。」 基督教講道

改革開放後宗教的興旺是與人心中的宗教性分不開的,是很自然的現象

「但是你怎麼解釋現在中國的宗教很興旺呢?」何教授最後論到改革開放以後,中國的宗教開始變得興旺,特別是近年來宗教興旺成為不少人關注的現象。

「為什麼這麼多人開始對宗教感興趣了呢?假如中國人心裏有宗教感,假如中國文化不是世界文化的另類——我們曾經講過世界各族各國的文化都是有宗教的,沒有一個文明沒有宗教,沒有一個國家、時代沒有宗教,中國怎能另類呢——中國改革開放後的宗教興旺就是一種很自然的現象。在有些時候,比如文化大革命壓制宗教很厲害,可是壓制越厲害,以後反彈也就越厲害。」

「看世界宗教,無論是在中國也好、在西方也好,基本上不是一個無神論批判有神論、哲學批判宗教的歷史,而是一個宗教觀念逐步演變的歷史,一個宗教觀念從低到高的演變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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