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悼日的生與死

震災專設哀悼日,始於汶川。其時,龍科執筆作文,讓國家靠近人情,讓權力走向人性。公設哀悼日的本意,就是讓政府姿態屈從道義要求,在形式上以集體默哀致敬於私人紀念。而今雅安地震,川省重蹈覆轍,令設全省哀悼日,驀然間,事過境遷而已。

哀悼並非莫名,其理據在人,其淚眼婆娑也在人。汶川震災,八萬多人亡故失蹤,其規模堪比小國絕滅,慘狀無可言表。而奪命重複發生八萬多次,其傾覆肉身與人性之惡,豈非川省可載重?與此相比,雅安地震亡者兩百,有偷生之幸,而赴死之痛一矣。

汶川死難,名錄藏於官府,哀悼日是為無名者祭日,此可忍孰不可忍。延及雅安蘆山,再現名錄之爭。政府以私隱搪塞,五年之生死輪迴,衙門官僚本色未變,令民間齒冷,可見哀悼日之敷衍矯飾。川震之慟,侷限在生民;巨災不能更改官衙,也是悲哀。

震區清場完畢,重建進程已經拉開,防禦之布設也已啟動。四川調整雅安市委,充實經濟及政法兩書記,添加重建及維穩左右手。重建事多,秩序確實必需。然而以蘆山地震中黨政建制未損絲毫,卻見民間力量擁擠,維穩對象究竟是誰,一時間也讓人困惑。

重建災民生產生活,當是重建的核心要義。地震毀壞的統計,也當以此為據。然而見雅安等地的清點,以經濟損失為統一口徑,不見人、不見家庭,其上報公開的總額超出本地經濟總量近三十倍。念及汶川重建之亂象,雅安如此,統計上的欺瞞虛假,可有鏡鑒?

災後重建,基礎設施恢復原初水準即可,支出的主流應該是疏財給民眾、家庭,用於危房修繕、輔助新居。將重建視作發展良機,過度規劃,大興土木基建,將賑災資源灌注於GDP的政績復甦,已成行政流弊。多難興邦,官與衙皆肥,川省心知肚明。

國力豐裕,民間鼎力策應,重建資源之充沛,史上罕見。然而,鋪張奢靡的重建,也乃黨國獨有。汶川地震重建資金盈餘數以十億計,量省力無以消化,巧立名目勢在難免。重建盛宴,饕餮官人猶如蠅聚,一災吃十年,汶川不是孤證,雅安又如何安穩?

兩個哀悼日,從國家層次降至省級水平,固然與震級影響有關,只怕也反映人心麻木與世道流變。從汶川至於雅安,同樣是地震,目睹種種之怪現狀,大眾悲哀之色頓減,國民哀悼之心漸死。喜在重建狂歡,衰在政府公信,在哀悼日念及於此,憤恨之心難平。

有志願者亡於震災飛石,即便不在官方統計名單,自然也在我們的致哀行列。志願者之死,肇始於汶川,顯見於重建進程。而今汶川一脈,民間志願者悉數撤退,非義務完畢,實乃官府進逼。雅安匯聚民間浩瀚資財,要如何體面收場,哀悼日高挂此一懸念。

哀悼日名與義不符,卻與真正的哀悼關係不大。看學生對震亡同學的紀念,更堅定這種認知。國家何如,權力何如,狗屁懊糟,無改肅穆的民間祭祀或家庭懷念。新墳泥土鬆軟,等待板結後的第一個清明。而一個將白事操辦成紅事的政府,盡合了這所謂的哀悼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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