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專制體制依賴死刑的象徵性(圖)

國際人權組織「大赦國際」昨日發布2012年全球死刑判決與執行報告，中國再度成為全球執行死刑最多的國家，總數超過全球其他國家總和。知名學者在接受荷蘭在線記者採訪時表示，大赦國際公布的數字過分保守。中國難以在短期內廢除死刑，因為中國專制體制依賴死刑的象徵性和威懾力。

中國去年死刑人數數千

大赦國際報告顯示，全球去年執行死刑數量最多的五個國家分別是中國、伊朗、伊拉克、沙烏地阿拉伯和美國。其中，中國去年死刑人數估計超過數千人，但由於中國政府歷來對死刑人數保密，因此無法掌握到準確數字。盡避如此，中國執行死刑的案例超過全世界其他國家的總和。

報告還顯示，全球有越來越多的國家廢除死刑，這一趨勢在去年仍在延續。2012年新增的死刑判決至少有58個國家共1722件，略低於去年的63個國家1923件。值得注意的一點是，部分國家在中斷一段時間後又重新執行死刑，這其中包括讚比亞、日本、印度和巴基斯坦。

美國方面，美國是美洲地區唯一繼續執行死刑的國家，去年共有43人被執行死刑，這一數字與2011年相同。美國目前共有9個州依然執行死刑，比2011年少了4個州。

大赦國際秘書長薩利·謝提表示，盡避有些國家在去年的表現令人失望，但這並不能改變廢止死刑的世界潮流。全球目前只有十分之一的國家還執行死刑，這些國家的領導人應該質問自己，為什麼還要繼續採用死刑這一殘酷的、非人道的且已被多數國家拋棄的懲罰手段，沒有證據能夠表明死刑判決在降低犯罪率方面有什麼特別的震懾力。

大赦國際東亞部主任羅珊·賴夫則指出，大赦國際公布的中國死刑案件數字是能得到確切證實的數字，但這一數字遠遠低於真正被處決的人數。中國政府近年來反覆表示處決的死刑犯數量大大降低，如果這一說法是真實的，希望中國能全面公開執行死刑的人數。

中國政府承諾少殺慎殺

荷蘭在線記者發現，近年來中國在控制死刑方面的確做出過一些努力。2007年起，中國最高法院收回下放27年之久的死刑覆核權，規定死刑除依法由最高法判決的以外，各高級人民法院和解放軍軍事法院依法判處和裁定的，都應當報請最高法核准。

2011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刑法修正案，取消了13個經濟性非暴力犯罪死刑罪名，相當於中國刑法全部死刑罪名的近五分之一，這是自1979年中國新刑法頒布以來首次削減死刑罪名。該法案一出，在當時引發了國內外不少媒體和學界的一致叫好。中國人民大學教授王作富曾評論道，中國有「殺人償命」的刑法傳統和觀念，人的生命價值是最高的，這一步邁得不易。

2012年下半年，最高檢察院低調成立死刑覆核檢察廳，成為21個內設機構之一。分析人士表示，最高檢過去對於死刑覆核案件的監督幾乎是空白，最高法死刑覆核有一定封閉性，往往是一家說了算，檢察機關介入監督有利於保證死刑覆核案件的質量。

盡避如此，中國死刑現實仍然不容樂觀。維權律師劉曉原曾表示，盡避近年來死刑罪名有所減少，但中國仍然是世界上死刑最多的國家，死刑人數被列為國家機密拒絕公布，濫用死刑制度現象時有發生，比如貪污受賄官員被判死刑的比例明顯過低，一些副部級以上的大貪官還能在條件很好的監獄內「安享」晚年，死刑判決更應體現「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則。

除此之外，一些死刑判決的冤假錯案也持續成為外界關注的焦點，最新的一起是河北省被冤槍決的聶樹斌案。1995年，河北工人聶樹斌因犯強姦罪和故意傷害罪被槍決，2005年真凶王書金落網，但8年過去，河北省法院方面仍以查案難度較大為由繼續拖延。荷蘭在線曾於1月報導過的李彥案也引發不小的爭議。四川女子李彥因長期遭受家暴殺夫被判死刑，自2012年8月最高法死刑覆核起至今不公布結果，300餘名學者律師因此發起聯名活動，請求最高法刀下留人。

中國短期內很難廢除死刑

中國當局為何拒不公布死刑犯人數？中國有可能廢除死刑麼？帶著這些問題，記者還採訪了專門關注死刑問題的北京興善研究所所長、法學博士滕彪。滕彪表示，大赦國際關於中國死刑犯數量的統計過於保守，實際數字要高出很多，雖然近年來中國律師界、法學界要求公開死刑犯數量的呼聲越來越高，但死刑犯數量仍被當成國家機密拒絕對外公布。「大赦國際因為無法獲取到官方數字，所以他們採取了模糊的表述方法，據我的估計，中國死刑犯數量不僅超過世界其他國家的總和，而且可能是總和的十倍以上。」滕彪對記者說。

為什麼中國拒絕公開死刑犯數量呢？對此，滕彪分析稱，最高法院和司法部都應當掌握這一數字，不公開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數字太高，當局怕一旦公布會受到外界譴責。

滕彪指出，雖然近年來中國死刑問題有所改善，但是和世界潮流相比，該問題現狀還是讓人無法接受，這不僅表現在死刑犯數量基數依舊很高，死刑案件的判決質量也令人擔憂，「還有很多冤假錯案接連被曝光，造成冤假錯案的根源在於中國的司法體制，是這樣的司法體制在系統性地生產冤假錯案。」

有學者指出，中國現階段不能廢除死刑的根本原因在於尚未形成足夠的民間合意。對此，滕彪表示難以認同，他表示，中國民間殺人償命、重刑治國的傳統觀念雖然很頑固，但並不能成為規避廢除死刑這一世界潮流的藉口。政府無權利剝奪民眾的生命權，有研究表明，死刑對於降低犯罪率起不到有效的遏製作用，「世界上多數國家在廢除死刑時，並沒有通過什麼所謂的全民公決，民調顯示也有超過一半的民眾不接受廢除死刑，但這些國家都做到了。」

滕彪也承認目前中國在短期內很難廢除死刑，中國專制體制需要死刑的存在，因為死刑具有一定的象徵性意義，當局也很重視死刑的震懾作用。雖然不可能短期內廢除死刑，但至少要向這個方向前進。從民間層面講，要加強對死刑犯的法律援助，開展對死刑問題的研究，同時也要通過文學、藝術等多種方式加大對普通民眾的啟蒙教育。從政府層面講，要對司法體制存在的缺陷進行改革，減少死刑判決數量的同時要保證判決的質量，從立法層面逐步減少死刑罪名等等。「廢死任重道遠，卻是不可阻擋的歷史洪流，要從今天開始努力。」滕彪最後對記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