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股下探1000點不奇怪

20年後,中國股市已經到了必須大破大立的時候了。

中國的A股從誕生的那一天起,不僅先天畸形(股權分置),淪為社會公眾為國企改制的輸血通道;正氣不足,缺乏健康的自我免疫系統(舉證責任在辯方和集體訴訟,有力震懾市場操縱),而且整個體系就是按照官僚國企的既得利益最大化而設計的。廣大股民在屢屢吃虧後終於退出遊戲,並在2005年5月上證指數跌到998點,進入奄奄待斃的狀態。

2005-2006年的股權分置改革,對其先天畸形做了一些矯正,增加了一些市場化的成分。加之人民幣不斷升值,大量熱錢湧入,股改制度改善紅利釋放,A股暴漲,上證指數攀至最高峰6124點。然而,各方的急功近利使得股改成為半拉子工程,股市狂熱掩蓋了A股基本制度的根本弊端--國有官辦內部人當道。市場化的增強,包括IPO加速、大小非減持加速、股指期貨的推出等,使得國內權貴和國際熱錢能以更快速度轉移社會公眾財富,對廣大股民和基民涸轍而魚。今天的A股低迷是這一A股天生"漏斗市"的必然結果。

今年以來,郭樹清主席試圖對A股進行一些改革,比如說創業板退市制度,這是一個實實在在進步,堵塞了一個透漏資金的無底洞,也割掉了一個資產重組上市的惡性腫瘤,當然,這只是在創業板這個小局部,還要考驗執行力。另外在控制IPO價格上,也略有進步。

坦率地說,在目前的社會環境下,郭樹清能夠拳打腳踢至此已經實屬不易,估計也很難進行更深層次的改革,比如他放風說"取消IPO審批行不行?",就非他所能決定的了,因為這裡會牽涉到太多的既得利益。

截止目前的這些改革,雖小有成果,但是,卻仍不足以改變中國A股本質。對於中國股市的定性,本人的看法是,其實際結果或者說是客觀現實是--"利益輸送市";如果從中小投資者,或者說是基民的角度來說,它是--"漏斗市"。

對散戶和基民來說,"漏斗市"是指A股是一個有無數漏洞的水盆,甚至是一個網兜,必須大量注水比流失的快,才能漲起來;如果追加資金不夠漏的,難免股指每況愈下。這些漏洞包括並不限於:1,財務造假,內部人轉移上市公司資產;2,母公司劣質資產置換上市公司現金;3,信息提前泄露與莊家炒作;4,高市盈率發行;5,爛公司上市無法追懲;6,缺乏退市懲罰;7,炒作資產重組;8,股指期貨使散戶無還手之力;9,基金對大股東負責,難對投資人負責,因為投資人無法罷免獎懲基金管理者;10,官辦交易所對證監會和政府負責,難對股民負責……

這些漏斗的結果是,散戶和基民的錢被"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地輸送給了權貴、內部人、莊家和優勢投資者。所以,上證指數10年輪迴毫不奇怪,不這樣才怪。

這樣一個"利益輸送市"、"漏斗市"的體系是如何形成的,現在追究歷史沒有太多的意義。更重要的是,怎樣才能根本解決這個問題,把中國A股改造成美國紐交所這樣的"利益成長股市"。

這個非常難。因為這將是一個系統的正本清源的改革攻堅,其中5個方面最為關鍵。1,取消證監會發行權,及其對證券公司、基金公司的人事干預權,僅剩下監管權;2,交易所要由國有官辦的壟斷者,變成真正對自身負責的市場競爭者。這又有兩個辦法,A是對現有的交易所進行部分民營參股改造,B是新增更多的民營控股交易所。讓交易所相互競爭,並且不限定每個市場的上市標準;上述兩條能否實現,是中國股市完成真正公平正義的制度變革的核心標誌3,證券公司和基金公司除了少數核心機構維持國有外,大部分證券公司應當進行民營股份化改造,乃至於民營控股,對證券公司採取準入備案制,允許新的競爭者進入。4,建立基金管理者必須對投資人負責的天條,投資者有權罷免管理人,並追究其責任。5,在法律制度上,實施舉證責任在辯方和集體訴訟制度,對財務造假和信息泄露者予以嚴懲,罰得違規者傾家蕩產。

上述制度設計就一個核心原則,就是讓切分蛋糕的人成為最後拿蛋糕的人,也就是用社會公眾的自私來遏制少數內部精英的自私。倘若如此,則中國股市大幸,中國投資人大幸,中國企業大幸、中國經濟大幸,中國社會大幸,但是卻是權貴官僚內部人的短期大不幸。其實,若從長遠利益來說,所與人都會受益。然而,人性惡從來都是更看重短期的投機暴富,而不是長期的利益共享共贏。

誠然,歷史從來都是博弈的結果,而不是理想設計的結果。它的過程往往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是螺旋型上升;當然也有螺旋型衰亡,即置之死地而後死。當前中國和人類正是面對這種關鍵性選擇的關鍵時期。

中國股市的根本性變革,其實是中國社會根本性變革和進步的一個部分,它不可能拋下系統變革而單兵突進,比如,證監會放棄IPO審批權和人事權,是政府職能由"全能管制型"向"有限服務型"轉變的一部分;基金投資人有權罷免基金管理人,甚至解散基金,是落實人民民主的一部分;舉證責任在辯方和集體訴訟是司法獨立,有力遏制執掌公權者謀私的一部分。

簡言之,在中國股市制度得不到根本變革,正本清源的情況下,A股不改變利益輸送的"漏斗市"本質,就不可能匯聚各方信心,不可能演繹出真正的大牛市;中國政治經濟制度不進行真正公平正義的變革,不能有效遏制權貴官僚內部人利益擴張,中國經濟是不可能再造競爭力,必然是無法可持續發展,難免要探更深的底。

一言以蔽之,中國股市不再造制度競爭力,中國政治經濟不再造制度競爭力,中國A股每一次反彈都是跌入更深泥潭的前奏,對投資人來說,每一次反彈都是離場的良機。只有這樣才能倒逼出根本制度變革的動力來。

雖然A股可能因階段性政策維穩短線反彈,但不進行根本的制度變革,上證指數將在未來一年內跌破1664點。如果下探1000點,本人也不會覺得奇怪。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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