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民：兩記耳光所想到的

去年薄熙來打王立軍的那記耳光，最近被中共官媒證實。

我想起以前電影小說裡看到讀到的皇帝大臣心情不爽時打臣僕耳光，國民黨軍官損兵折將時打下級耳光，地主老財失財賠錢時打狗腿子耳光，黑幫土匪頭目氣急敗壞時打嘍囉們耳光。打人者居高臨下，專橫跋扈，被打者唯唯諾諾，忍氣吞聲。

前幾天北航教授韓德強在反日遊行時打了一位老人兩記耳光。打了之後還發帖，振振有詞聲稱打漢奸愛國家合情合理，該出手時就出手。

我想起在朝廷的默許下，義和團可以揚眉吐氣地打打洋人的耳光，為的也是愛國。同樣在朝廷的縱恿下，文革中紅衛兵打老師，打地富反壞右，打學術權威走資派的耳光時心狠手辣，有時還逼這些牛鬼蛇神自己打自己耳光。那時的道理是「好人打壞人，活該」。我還想起了吳法憲在中央批判陳再道的會上衝過去打了他的一個耳光。還有反右時在一群文人學者批判羅隆基的會上，他的椅子被移走使他坐空跌倒，迎來一陣哄笑，他臉上發熱，就像被挨了一記耳光。打人者理直氣壯，殺氣騰騰，為「真理」，為「愛國」，為逞強，為獻媚，為過癮，被打者逆來順受，無理可訴。

打耳光不僅是懲罰，更是侮辱，出氣，顯威。在中國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封建等級制度下，主子打奴才，上級打下級理所當然。這打耳光，還有更好聽的詞，叫賞耳光。有權有勢者有權打耳光。上行下效，羨慕那威勢，那爽勁的小民們有時也能適時借勢過過這個癮，該出手時就出手。

世界進入了二十一世紀，中國最後一個稱為皇帝的皇帝被推翻已有百年，稱為十年浩劫的文革落幕也有三十多年，中國也號稱進入盛世。然而最近這兩個不同場合的耳光表明今天中國社會的進步實在有限，同幾千年來的封建專制和文革暴力依舊藕斷絲連。

薄熙來打王立軍的那記耳光說明中國官場的上下級關係還是主僕關係。北航教授韓德強打老人的兩記耳光表明即使是高級知道分子所知道的依舊是只要順天意，便可施暴，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這不同場合的耳光初看似乎毫不相關，其實是上樑不正下樑歪。當一個大官自己不順心時，當他認為別人，他的下屬，做錯了事，講錯了話，可以隨意揮手打耳光，一個平民百姓當他覺得正義在手，覺得是在擁護朝廷，擁護主子，不會遭到懲罰，也就會揮手去痛打一個更為無助的同胞。

今天薄熙來因為這記耳光可能成為階下囚，並非是法官判的，也非是中央政治局判的，而是美國領事館判的。如果王立軍不去美國領館，這記耳光不會曝光，王立軍絕不敢像以前安徽大學校長劉文典那樣挨了蔣介石一記耳光後當場反踢一腳。對王來說，在中國這塊土地上，不是打掉牙齒往肚裡咽，就是被發精神病，或者是被丟車保帥蒸發人間。

什麼時候中國的官場不再有耳光的響聲，政治現代化就已敲開了大門。什麼時候中國大街上見不到為說一句不同觀點或不合時宜的言論而挨耳光，社會現代化就已邁出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