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謙之殤:體制內沒有雜文家的生樂園
《人民日報》副刊主編徐懷謙自殺辭世的消息令雜文界軒然。
眾所周知,現在雜文家的日子不好過,甚至所謂「雜文界」快成子虛烏有。但再不好過,也不至於餓死,尤其體制內的雜文家,理應衣食無憂。故此,身患抑鬱症的徐懷謙,重在精神痛苦。
在一個發幾篇速朽時評、講幾句「少年狠話」,就可以冠以「雜文家」之譽的時代,雜文家的門檻不比藝術家的門檻高多少。做一個混世高產的雜文手容易,但是做一個無愧後世的雜文家,就遠不是那回事。
本人也是雜文資深愛好者。雖然十年前就有報章在本人名前冠以「雜文家」名頭,但我沒有沾沾自喜而是深深羞愧,因為其時我在一邊領著報社的工資,一邊奉命做著一些選題。
雜文家最寶貴的東西是自由與獨立。我那時沒有。
三年前,我離開體制,開始組建傳媒公司,做獨立傳媒人。雖然期間步步艱辛,但大鳥出籠的感受,無以倫比。是鴻鵠還是燕雀,只能出籠辨。籠中之物,沒有自由快樂、不可一世的本錢。
體制內找不到雜文家的生樂園。體制內產生不了雜文大家,也產生不了創作的快感。體制內的雜文家,往往是與權力無緣的官場邊緣人。
無論什麼國家什麼時代,體制內的雜文家、批評家,其生存狀態難脫「籠中對」,靠官家豢養,奉命作文是本職,每篇文章的產權80%不屬於自己,自由之身不在,自由思想何存?
魯迅和李敖都是在游離體制期間才寫出不朽雜文,而龍應臺的《野火集》亦寫就在任臺灣文化部長前,可見,即便在相對自由之地之時,只要進了體制,也難以誕生獨立自由不朽之作,何況鐵板一塊的黨報副刊?
想當年吳晗鄧拓廖沫之三家村,行文一切為黨修修邊幅,但還是未能在文化浩劫中倖免於難。今日再看他們當年被指「罪大惡極」的作品,其實很難稱得上是什麼「大作」,遑論傳世。
當前中國雜文作者,主要是三類人群;一是進不了體制的「流浪貓」;二是被體制收編的衣食無憂精神痛苦「家貓」;三是主動跳出體制的「山貓」。 我以為雜文的希望在一三類人群,而第二類人雖然時常被第一類人群艷羨,但卻是最無希望扛鼎的雜文擁躉。
獨立經濟地位是傳統知識份子的死結,豢養下的自由之聲充其量是鳥籠裡飛翔。對於徐懷謙這樣的純文人來說,「離開體制則舉家食粥」的痛苦,甚至比「敢想不敢說、敢說不敢寫」更嚴重,更無解。
不過,我對懷謙之殤仍深深抱憾體制內的好人,既然死都不怕,為何不壯懷激烈?把埋在心裏的話告白天下?即便不能雄雞一唱天下白,至少也能令更多的國人感知疼痛、打個驚醒的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