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骷髏地》連載(七)(組圖)
認路飯
強遷上訪者吃了死人飯。誰都坐不住了。
1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七個。……數百名客人來了。
2009年10月19日。上海市西寶興路火葬場。周敏珠躺在冰棺裡替政府候客。
客人中的上海上訪者369人。而政府的代理人、警察和便衣卻數目不詳。
2
客人們都是奔周敏珠而來。周敏珠。53歲。上海市黃浦區市民。以經營牛肉包子店為生；2005年。她的2棟房屋遭到強遷。由此邁上吃飯路——上訪路。周的媽媽周月珍。70歲。臥床不能自理。動遷公司逼著她簽字搬遷。銜恨而死；周抗議4年。政府將她打得滿地爬。要靠6隻腳認路：雙手、雙腳和枴杖。
2008年12月9日。周和37名上訪者去香港認路：在香港政府合法註冊了一個冤民小團體。周是這個小團體的喉舌——宣傳部長；但黨指斥這個小團體是反共、反社會主義、反憲法的非法組織。
2009年3月25日。周舉著移動辦公室的牌子（上訪者沒錢購置自己的辦公室）。移動到上海市政府信訪辦。申請辦公室；周被警察移動到了警車上；移動了一個月。周莫名其妙地中風癱瘓了。再也不能自由移動了。
2009年9月1日。凌晨3時40分。周死；眾上訪者認為：周是被政府下毒害死。周生前說：「我們甚至連一隻螞蟻都不如。」
3
10時20分。瞻仰周的時刻到了。
客人中的上訪者失聲痛哭：「一個鮮活活的人就這樣被政府給整死了。」
政府的代理人、警察和便衣勇敢：沒掉一滴淚。
4
周被移動進了焚屍爐。也就是掉一滴淚的功夫。好。走得乾淨：焚屍爐環保無污染。只吐出一把骨灰；冬至下葬。
5
這一天值得銘記：西寶興路火葬場棒。從一樓到五樓都歇業。所有的死人都靠邊躺；但沒挂免戰牌。只燒了周。眾多上訪者稱：周生得渺小。但死得偉大。享受到國家元首的火葬待遇了。周在黑色木框裡笑著。十分神氣。像先知。政府的代理人像魚扒去內臟般開心。
6
來者皆辛苦。政府的代理人犒賞來賓：祭出豐盛宴席25桌；美酒、啤酒、葡萄酒、香檳、飲料敬請喝個夠；還有巧克力供賓客磨牙。政府的代理人不擾賓客食慾。獨開1桌。上訪者不知道如何動筷。眾多上訪者稱：數不清的美食。不敢吃；成堆的美酒。不敢喝；誘人的巧克力。不敢磨牙。
為何？怕政府下毒。周的丈夫朱沛福告訴上訪者：政府跟他談判。說。周死了。政府才會給解決的。如果周不死那麼永遠都不可能解決的。
7
死人飯由政府埋單。按照政府與朱沛福的火葬協議。一頓飯沒花幾個錢：300元巧克力；每桌宴席880元。26桌；共計22880元。
8
喉舌已沒。恰如斬首。周生前沒解決的強遷問題解決了：她的活著的親密愛人得到一套房子和若干現金。共計500萬元。
政府從周的身子裡吃到瞭解決強遷方案：不死不解決。政府還免費送週一棟新房子：棺材。1488元。
9
上海強遷上訪者終於吃清了路：都打算去北京天安門廣場。集體自殺。
死人飯好吃。
不怕政府搞死我就怕把我的腦子搞壞
劉新娟。53歲。農民。住上海市閔行區七寶鎮新龍村。為宅基地糾紛和強遷而上訪。受到嘲弄和打壓；從2003年到2007年。她按照憲法賦予的權力。逐級上訪；但她卻被政府、法院、公安局、信訪辦稱為精神病人。6次強制送進精神病院。注射不明藥物；她的兒子馮亮熙遭受報復。失掉工作。還被威脅：下場也是精神病院。
1
我到上海市高院信訪辦上訪。數名警察用頭盔罩住我的頭。用塑料膠帶封住嘴。用麻繩捆住四肢。踢我陰部。將我抬進精神病院。主任醫生程曉峰叫來七八個男性精神病人。把我每個地方按住；捆綁在病床上。不能動彈；用鐵器把我的嘴撬開。強制灌藥。
我對醫生說：你們沒有醫德。
醫生回答我：這不是醫院。是監獄。
七八個男性精神病人把我按住。撕破我的內褲。給我打毒針；我身體的每個角落都像有蟲子在咬；眼睛不能睜開；上、下牙齒合不攏。我一隻手伸在眼前晃。我沒辦法看到5個手指。整天滿地打滾；整天不讓我睡覺。
主任醫生和護士一次一次進來。問我：劉新娟。你還敢再去上訪嗎？
我聽一個醫生告訴主任醫生程曉峰：給劉新娟打的毒針超過劑量了。程曉峰給我打解毒的針。這針劑一打下去。簡直像有萬隻螞蟻在身體裡爬；吃了安眠藥也睡不著。還要滿地打滾；牙齒都嚼不動食物；肚子漲得要命；拉不出屎尿。但我能舒服半個小時。我整天求他打這個針。一個小護士跟我說：劉新娟。這個針也是對你很不好。不能打的。
我弟弟看到我像個瘋子。嚇得都不敢來精神病院看我了。
2
我的兒子馮亮熙想救我。割開手臂上的靜脈。流了一碗鮮血。用毛筆寫了8張救我的血書。一點用也沒有。我爸爸哭得心臟病發作暈死。我媽媽耳朵聽不見、眼睛看不見。也暈死過去。
警察打我兒子。拘留15天。又在拘留所打他。要他承認我是精神病人。並要他簽字；我兒子不肯。警察打得他渾身是傷。
3
我6次被關精神病院。政府是想阻止我上訪維權。我不怕政府搞死我。就怕把我的腦子搞壞。我還要留著腦子上訪。
4
主任醫生程曉峰告訴我的兒子：劉新娟忘記上訪了。才能離開精神病院。
5
我離開精神病院。靜養一年；腦子不能思考。一動就痛；連路都不認識了。現在。我皈依基督教；再也不相信上訪了；政府都是騙人的。
6
萬能的上帝。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了。讓我為中國所有的上訪冤民祈禱。也為中國共產黨這個惡魔祈禱。這個地球上根本不存在正義。
7
世界末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