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熙來等紅衛兵太子黨 文革中的大起大落
【看中國記者路克、林雅麗編譯】據《路透社》6月 22日（週五）報導，被指玩弄文革極端主義的中國政治人物薄熙來，在權力的交椅上落馬。45年前，十幾歲的薄熙來，站在一群咆哮的民眾面前接受批判，稱其藐視毛澤東的運動。
薄熙來的大起大落激起了一場有關混亂的文革（1966至1976年）如何塑造了他及他這一代人的辯論。今年晚些時候，這一代人將執掌中共的大權。
文革開始時，薄熙來是北京第四中學的學生，該校是「太子黨們」的搖籃。
四中成為了響應毛的造反號召，發生嚴峻衝突的場所。那一時代令國家政治癱瘓，引發社會動盪和經濟困難。
1967年的一天，薄熙來和他的兩位兄弟在學校被一群憤怒的學生「紅衛兵」們遊街，指責他們像其身為國家副總理的父親薄一波一樣抵制文革。薄一波與幾十名毛澤東以前的戰友們一起被打倒，理由是他們背叛了毛。
四中一位名叫段若石（Duan Ruoshi 音譯）學生在去年發表的一份回憶錄中提到，那些批鬥者們，把薄家三兄弟的胳膊扭到身後，把他們的頭壓到快接近地面，還強行從後面扯他們的頭髮，迫使他們抬頭，露出他們臉。
「雖然批判之聲四起，薄一波的這幾個兒子還是眼露不服之情，他們扭動身子，與壓迫他們的人抗爭」，段若石在回憶錄中寫道。該回憶錄發表在一個有關文革的在線雜誌 《追憶》當中。
在中共反覆無常的權力鬥爭中，這段嚴酷的經歷給薄熙來上了一課。現在，文革對薄熙來和他這一代人的影響正受到質疑。
本來野心勃勃想晉升中共最高決策層的薄熙來，在今年三月中旬被解職，此前他擔任中共重慶市委書記。
包括總理溫家寶在內的薄熙來的批評者們稱，62歲的薄熙來在企圖復辟文革極端主義，那狂熱與暴亂的十年，在中國人的記憶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然而那一時期正是今年晚些時候準備登上權力舞臺的許多中共領導人性格形成的年代。屆時中共總書記胡錦濤將退休，他將把權力移交給包括為毛的共產主義奮鬥的紅衛兵一代領導人手中。
1966年的夏天，在很多學校，組織鬆散的紅衛兵幫派走入了一段官員們被打倒、警察撤出的權力真空。根據1980年發表的官方估計，那一年的八、九月份，整個北京市有將近1800人死於文革激進派挑起的武鬥中。
路透社基於對10名前四中學生的採訪和最近回憶錄的一份調查顯示，在文革中，薄氏兄弟與很多太子黨們既是迫害者又是被迫害者，這種雙重經歷是理解文革對其影響的關鍵所在。
「他們既經歷了批鬥別人，也被別人批鬥，然後反擊。他們的角色經歷了一個巨大的轉變」，文革中另一名四中學生朱景文（Zhu Jingwen，音譯）說。
接受採訪中的一些人看到了薄熙來在四中的所做、所見與其備受爭議的重慶政策中存在相似之處。薄熙來鼓勵「唱紅」來表露對毛時代的懷念，「打黑」則被批評者稱為是在復辟毛澤東運動中踐踏法律的做法。
「薄熙來是一個在文革影響下成長起來的例子」， 中國政法大學教授楊帆說道。楊當年是北京四中的一個學生，他認識薄家兄弟。
「薄熙來是那種經歷的一個負面例子」，楊說。
既是攻擊者 也是被攻擊者
1960年代就讀四中的很多太子黨，仍在中國的政治及商業上握有實權，其中包括國家開發銀行的陳元、上海市委書記俞正聲、與薄熙來關係密切的軍界將軍劉源。
文革開始時在四中就讀的尹紅標（Yin Hongbiao，音譯）談起薄熙來這一代政客時說，「總而言之，我想，他們的經歷令他們更加獨立思考，而對中央政府不那麼信任。」
「在一個本應該學習的時候，他們被捲入了政治動盪之中」，尹進一步說道。他目前是北京大學研究文革的歷史學家。
在四中及其他「精英」高中，中共官員們的後代是毛的運動和紅衛兵幫派的核心成員。
四中的學生們把老師繞著運動場進行遊街。一些沒有「紅色」革命血統的學生被嘲笑為「混蛋」。他們建造了一所監獄，並用血在牆上寫下「紅色恐怖萬歲」的標語。
然而，當毛澤東矛頭指向他們的父母，太子黨們很多成為了「文革」下一階段的受害者。薄熙來的父親被打倒，母親在紅衛兵手中自殺身亡。薄熙來和兩位兄弟有幾年是在監獄裡度過的。
前四中學生、北京人民大學朱姓法律教授說：「他們經歷了文革，從最頂層到最底層」。
「但我不認為他們失去了他們的信條：即他們認為自己具有並應該擁有特權」，他補充說。「他們從來沒有對自己的惡行有過任何反思。」
紅與黑
今年三月，在其仕途保衛戰中，薄熙來在全國人大一次新聞發布會上，引用了文革最初幾年的一首詩，來捍衛其打黑運動。他說「我們是‘敢同惡鬼爭高下，不向霸王讓寸分’。」
那些詞回顧了一個時代：當時年輕的薄熙來和其他學生，在中南海附近的四中，穿著藍色和綠色的衣服。另一大群學生，包括知識份子、專業人士和工程師的孩子。
前四中學生及紅衛兵、後來任北京市政府官員的王祖娥（Wang Zu'e，音譯）說：「四中在北京的學校中很特殊，因為那裡很多是幹部子弟，所以學校的學生分為兩大陣營。」
隨著毛澤東1960年代中期，越來越強調思想鬥爭和階級鬥爭，「高幹子女們開始覺得他們與我們這些人不同，他們開始享受更多的特權和更高的地位」，其父為一名翻譯的前四中學生楊柏奎（Yang Baikui）說。
如今，「文革」給人的普遍印象就是驟然而起反對一切權力。然而，最初，其最狂熱的支持者在高中，是官員們的孩子，他們視毛澤東的號召為對自己勇氣的考驗」，前四中學生和教工們說。
「起初，成為紅衛兵，你幾乎必須要有一個紅色的家庭背景」，前四中學生、現在任北京人民大學社會學教授的周孝正（Zhou Xiaozheng 音譯）說。
在學校，從1966年6月起，狂熱的學生們把目標對向了老師和校長，指責他們掩蓋自己的「壞」成分和「反動」階級出身，沒有聽從毛的指示。
他們抄家，並在街上巡邏，迫使青少年們放棄約翰·肯尼迪式的髮型、尖頭皮鞋、牛仔褲和其他「不正常的」標誌，前學生尹（Yin 音譯）回憶說。
在官員子女中，出現吹噓自身革命血統的氛圍。前四中學生們說，當時在四中的一面牆上，塗有「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的標語。
1966年8月4日，學生們把約二十名教師抓來圍著學校的操場進行遊街，受批鬥的老師們，被戴上高帽及「牛鬼蛇神」的標語牌。
「他們的衣服上被濺上墨水，臉上是被毆打過的傷痕」，前四中學生段若石寫道。
「紅色恐怖萬歲」
同學們回憶說：在這沸沸揚揚的年代，薄熙來是一個身材瘦長、害羞的男孩，夾在兩位活潑的兄弟之間。他的哥哥薄熙永，是一位體育明星，他成為該校文革委員會的副主任。他的弟弟薄熙成，是一個狂暴的初中生。
以前的同學、現當教授的楊帆（Yang Fan 音譯）說：薄熙來「是薄家男孩中害羞的一個」，「當他發言時，他會臉紅。」楊帆後來與薄氏兄弟保有聯繫。
小時候在薄家附近鄰里長大的一名前任官員說，「那時他是一位‘老紅衛兵’，但他跟著其他人，包括他的大哥」。該官員要求不要透露他的姓名。
「老紅衛兵」一詞，是指參加紅衛兵運動的第一波人，他們絕大多數來自政治特權家庭。
現在美國洛杉磯加州州立大學圖書館工作的「文革」歷史學家宋永毅說：但薄熙來不只是一名旁觀者。他引述對薄熙來一名同學的採訪說，薄熙來參加了1966年擴散開來的集會和抄家。
宋永毅說：「有一天，他們就有關家庭背景或是血統論發生了爭執，薄熙來扇了他兩耳光，還稱他是‘兔崽子’。」當時「紅」學生中流行把「壞」階級背景的學生蔑稱「兔崽子」。
在四中，紅衛兵把一個教師食堂變成了一座監獄或是「勞教隊」，他們把被視為革命敵人的教師關在那裡，然後把附近居民區的「反革命分子」也抓來。
一些前四中學生自豪地稱，不像其他學校，在四中沒有教師被殺害、學生們也鮮少互相摧殘。
但據教師王興國（Wang Xingguo 音譯）出版的回憶錄《追憶》介紹，有四名四中教師自殺。以前的學生們說，有兩到三名從校外抓來的人，在四中的監獄中死亡。
當時的一名學生頭頭劉東（Liu Dong 音譯）在一篇「追憶」的文章中寫道：一些年輕的紅衛兵曾用血在監獄的一面牆上寫道：「紅色恐怖萬歲！」並監獄裡，他們用厚皮帶鞭打犯人。
人大朱姓法律教授說：「那所監獄充滿了血污」，「有些做出的事情是不可原諒的。」
薄熙來的第一次倒臺
然而，隨著毛澤東運動的不斷升級，薄熙來和其他太子黨學生所經歷的，把他們也變成了犧牲品。
毛澤東已說服了最高級官員，包括劉源的父親-時任國家主席的劉少奇，步履蹣跚地尋求文化大革命。
在「文革」頭幾個月，曾遭唾棄和批評的那些「壞」成分的學生，現在有了反擊的機會。
到1967年，薄家被籠罩在毛澤東的憤怒之中。薄熙來的父親薄一波，這名「老革命」，1967年1月1日在廣州被紅衛兵抓走，並帶回北京。他在北京被關押了8年。
薄一波的妻子胡明，兩週後被用另一列火車帶回，她在回到北京前死亡。澳大利亞莫納什大學（Monash University）歷史學家Warren Sun說，一種官方的說法是她「因害怕受到處罰而自殺」。
自從薄熙來垮臺後，網上一些說法，反覆指控薄熙來為保護自己，而毆打其被趕下臺的父親。但前四中一些學生，包括幾位批評薄熙來的人士說，他們對這個故事的真實性表示懷疑。
薄熙來以前的同學楊柏鵬（Yang Baipeng 音譯）說，看一看薄家兄弟在1967年的事，這個說法站不住腳。他的哥哥熙永和弟弟熙成，在偷了一輛車和與一頭騾子碰撞後被抓。
據在香港出版的、收集有關文革期間四中回憶錄的書籍《記憶的風暴》，薄熙來曾在北京一個主要商業街，因偷了一本書被抓。
1967年，四中的激進份子們帶走了薄熙來、他的兄弟們及其他官員的兒子，前四中學生、楊柏鵬的兄弟楊柏奎說。
他說：「他們的目標不只是因為他們做了什麼，而是因為他們的父親是誰。」
「批鬥會進行了兩到三個小時。他們沒有挨打，但我們高呼口號，要求他們認錯。」
1967年底，薄熙來和他的兩個兄弟分別被判入獄，並送往789營，該監獄是為垮臺的高層官員子女所設。他們於1972年獲釋，薄熙來後來成為了一名工人。
他現在面臨再次入獄。今年四月，他被暫停了黨內高層職務，他的妻子谷開來，被點名是殺害英國人尼爾·海伍德的嫌犯。薄熙來夫婦都可能會面臨受審。
薄熙來被免職後，今年三月份，一名退休的學術人士在一個太子黨的葬禮上，無意間聽到谷開來的姐姐告訴朋友：「不要擔心薄熙來，他以前經歷的比現在還糟」，「他曾經歷過文革，這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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