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納.賈瓦德:盡情過把言論自由癮

革命推翻了卡扎菲政權,但至少目前仍然沒有帶來完全的和平。在某些地區,利比亞人仍然面對著接近無政府的混亂狀態。但是,許多利比亞人認為,被噤聲四十年後,為今天的自由付出的代價是值得的。

下班了,開車回家,一路上笑顏常開。因為,我突然意識到,不再需要放光碟聽歌取樂了!

利比亞街頭,「路怒」盛行。現在,想分散注意力,廣播中有的是娛樂。新開的私營電臺,脫口秀,專業、半專業DJ的音樂節目,如雨後的蘑菇一般,突然間遍地都是。利比亞在許多方面都發生了大變化。

今天,大多數利比亞人都看到了這樣一條「底線」。革命讓他們從暴君的枷鎖中解脫了出來,常年被噤,總算又可以出聲了。至於其他問題,還有未來的走向,很明顯,都還有待觀察。

那些40來年為獨裁者和鐵腕統治唱讚歌的聲音被噤了。卡扎菲的許多支持者現在被投入了鐵窗,許多人並沒有被正式控罪,一些人還受到了拷打。

討論言論自由和人權,有時並不容易。但是,利比亞人非常珍惜這個自由。

一個利比亞人告訴我,「卡扎菲的人喊了42年。他把我們一腳踢回石器時代,還殺死了我們的孩子。」

他說,「現在總算輪到我們說話了。」
   
盡情批評
   
所以,幾十年來第一次,男人、女人一起出聲。他們上電視、電臺、網際網路、街頭巷尾,用英語或者用阿拉伯語,盡情地批評、抱怨。

有時候,感覺就像置身於一個房間,房間內所有的人同時在說話,提高嗓門希望自己的聲音能超過所有的噪音。嘈雜聲能讓人心煩意亂,還會震耳欲聾,但是,說話的,都是幾十年來第一次被允許出聲的人。他們不是很清楚從哪兒開始、在哪兒打住。

利比亞的生活看上去可能很混亂,甚至很危險。

有時候,因為汽車被盜,或者為爭奪一座被遺棄的房屋就會打仗;再或者,有人為了顯示自己的武力,開槍打死了旁觀者或者敵對組織的民兵;有時候,深更半夜,仍然可以聽到重武器激烈的槍戰持續長達一個小時。

這些拼爭,沒有解釋,有時候也沒有報導。同樣一個故事,可能會聽到10個版本,天知道誰說的是真話。

有些民兵誰的命令都不聽。比如說不久前,一個民兵組織在的黎波里綁架了一個男人。因為,這個男人的鄰居報告說,該人曾在卡扎菲的心腹手下做事。被抓走後,他被關了兩個星期,其間還受到毒打。後來經過調查發現,用利比亞人的話來說,他的「手上沒有血」。民兵道了歉,放了人,還給了他一張往返車票,到突尼西亞去治傷。直到現在,這人也不知道抓走自己的到底是哪個民兵組織,或者哪一支保安力量。

這樣的故事,聽上去令人心驚,但是利比亞人卻好像見怪不怪。過去,許多利比亞人都受到過同樣的待遇。改變觀念,肯定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獨裁,可以給人帶來虛假的安全和團結感。利比亞不再被困在人人唱讚歌、對領袖表衷心的安樂毯之下了。現在,利比亞顯而易見也有許多普通的罪犯、聖戰者、異議人士、反對派組織,以及經常被人指控辦事無力的過渡政府。
   
「文明的無政府
   
但是,革命以後的利比亞並不僅僅是絕望、沮喪和虐待,遠遠不是這樣。現在,利比亞前所未見地有了更多的快餐連鎖店、咖啡館、商店。腐敗雖然可能和從前一樣猖獗,但是,石油貿易和消費品貿易已經恢復到戰前的水平。

幾乎每個星期,都會有人創建政黨。自由民主黨,保守黨,溫和的穆斯林黨,應有盡有。還有民間團體。有時候,他們調門一致,有時候卻不知所云。政客,有人支持,有人痛恨;有人不受信任、有人遭開涮。

當然了,還有雨後蘑菇般冒出頭來的電臺。許多電臺第一次自由地使用英語播音。從前,英語曾經被看作敵對國家的宣傳工具。

所以,同時聽到所有這些表述、輿論、喧鬧,其他國家的人可能會說,利比亞是一團混亂。但是,對許多利比亞人來說,這是自由。

這個自由或許仍然很脆弱,這個自由肯定是代價昂貴、來之不易,在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利比亞人還將繼續為此付出代價。

一個利比亞人一語道破真諦,這個自由是「文明的無政府狀態。」

但是,這也是他們今生第一次品味到自由。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本文留言

近期讀者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