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生子女到底有多「獨」?
小時候我很羨慕班級裡的一個男生,不是因為他成績好,也不是他多才多藝,僅僅因為他是獨生子女。
在一個小孩子的心裏,獨生子女代表著可以獨享父母的愛,獨享家裡所有的物質和精神,沒有其他的小孩和你爭衣服穿,也沒有其他的小孩和你爭好吃的,毫無疑問,這個家裡的所有一切都是你的,不僅今日是你的,將來這一切也都是你的。
去年暑假鐵錘和他表姐出去玩,遇到了表姐班裡的同學。他們對同學說他們是親姐弟,同學質疑說不是,因為他們不是一個媽媽生的。他們反駁說雖然我們不是同一個媽媽生的,但是我們的媽媽是同一個媽媽生的,所以我們也是親姐弟!同學說這樣的曲折關係不算是,他們依舊堅持,最後說不管怎樣,我們是親姐弟,你們都是獨生子女!
時代不斷變遷,曾經讓小孩非常羨慕的獨生子女變成了普遍現象,而多子女家庭反倒物以稀為貴了。家裡只有鐵錘一個小孩,他除了做功課、讀書之外好像沒有什麼事情可做,有時候他覺得孤單,就讓我和他一起玩,但是和大人玩得再好也不比不上和小孩子玩的開心。有時候我會和鐵錘開玩笑,不如我生個弟弟或者妹妹給他,他說好呀。我說難道你不怕弟弟或者妹妹分享父母的愛嗎?他說不怕,自己是大哥,可以教育甚至教訓他們!我印象中的鐵錘也不自私,每次午飯帶了好吃的,他都會和自己的好朋友分享。他也喜歡和同學一起玩,在同齡人裡有非常好的人緣。平時的生活裡面我也很留意,讓鐵錘可以體味到分享的樂趣,讓他可以不像其他的獨生子女那麼「獨」!
最近家裡來了一個親屬家的小男孩,五週歲,因為一點問題要在哈爾濱的醫院裡做一個微創手術。小男孩來之前兩天我就告訴鐵錘家裡要來一個小弟弟,鐵錘很興奮,和我打聽這個小孩的詳細信息,例如今年多大了,有沒有上學,都學過什麼特長呀?我一一告訴他之後,他就開始了專心期待,希望這個小弟弟可以暫時結束他的孤單生活,可以聽他的話,一起瘋玩一段時間。
以後每天鐵錘放學他都會問我:小弟來了嗎?每次我都是否定的回答,結果他非常失望。
終於有一天鐵錘期待的小弟終於來了。鐵錘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種種「私藏」拿出來和他分享,很久不玩的奧特曼各種玩具,大大小小功能各異的槍,還有很多木質玩具。他很有大哥哥的樣子,熱情地招呼著小弟,似乎把自己一切都給小弟都嫌不夠。那天很晚了鐵錘和小弟也不想睡覺,要堅持要睡一張床,我們好說歹說分開了,並且說只有早點休息,才可以在第二天早點醒來一起玩。
第二天早上也很好,早飯後鐵錘上學,小弟去住院了。鐵錘很關注小弟去醫院的情況,還在放學路上非常關切地向我詢問小弟手術的時間等細節,是不是很疼,在哪個部位,需要住院幾天等等。他的表現像個大人一樣,我當時心裏非常開心,我想是平時我給鐵錘的「分享」課程起了作用,他知道去關心和愛護其他的小孩,而不是那麼的「獨」。
在小弟住院手術的幾天裡,鐵錘幾乎每天都問我小弟什麼時候出院,手術疼不疼。終於幾天過後,小弟出院了,鐵錘和他再度相見感情更勝從前,玩得很融洽。可是在玩小弟帶來的果寶特工的遙控玩具的時候他們有了分歧!這個玩具分為兩個,在玩之前鐵錘選了紫色的,小弟要了橙色的。因為是新買的,鐵錘組裝之後才發現那個橙色的反應比較遲鈍,而紫色的那個卻功能正常。小弟不滿意自己的玩具,想要鐵錘的,鐵錘又覺得這個是自己的選擇,開始的時候他也不知道會有一個不好用。所以鐵錘堅持大家必須為自己的選擇承擔結果。可是小弟不懂這些,哭著要鐵錘的玩具。我讓鐵錘把紫色的給小弟,鐵錘不肯,問我為什麼要給他?我說他年紀小,因為他是客人,還因為他是剛做完手術的病人呀,因為種種,我們都必須讓著他。鐵錘說:既然他是病人,那就讓他回醫院裡去吧!
以後日子裡鐵錘和小弟之間忽好忽壞,常常是剛才還玩得好好的,轉眼便翻臉互不理睬了。我們常常因為要調節孩子之間的關係而費盡口舌,一天下來,心裏累得不得了。一直都非常乖巧懂事的鐵錘忽然像變了一個孩子,看起來不懂事而且還很霸道,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有時候我想,還好我只有一個孩子,不然就是每天給孩子「斷官司」都做不完。
有一天晚上放學,鐵錘對我說:媽媽,我覺得小弟來家裡之後你和爸爸對我都不好了!我很吃驚,反問他怎麼不好了呢?我覺得和從前沒什麼不同呀!鐵錘說一發生事情,你們就說小弟如何小弟如何,從來都不管我的感受!後來我仔細想了下,以往家裡只有鐵錘一個小孩,沒有人和他爭搶,什麼都是他的,爸爸媽媽回到家裡最關注的人就是他,所有的空閑時間幾乎都是陪著他,這種專注的寵愛讓他已經非常習慣了。所以家裡面來了一個小弟,不僅有人爭搶,還不那麼聽他的話,而父母的關注也有部分轉移到了小弟身上,所以他非常的不適應。這種不適應導致鐵錘強烈的逆反心理,越是讓他讓著小弟,他越是覺得父母對於小弟的偏愛,所以他一定要獨佔資源,故意和大人對著幹!
如果在鐵錘很小的時候,例如一兩歲,我就給他填了一個小弟或者小妹,他在心裏自然而然的就會接受了,因為他還在懵懂的時候只能接受這個已經客觀存在的事實。可是現在他已經九歲,在過去的九年裡他一直在獨享家裡的一切,這種獨享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所以他無法接受忽然事事分享的事實。
我終於知道,在獨生子女家庭,無論多麼懂事乖巧的小孩,在他們的內心深處,都是很「獨」的。
這種「獨」不是單純的乖戾,也不是霸道,而是這種獨生子女的家庭結構帶給孩子的特殊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