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該為「文革」道歉

彈指之間,文革結束已三十年,那些在文革中冤死的人們早已是墓木合圍了,那些苟活者的傷垢在時間的洗刷下也已是痊癒如初了,文革於現在年青人來說不過是一個歷史名詞而已,十年文革在歷史長河中也不過是一瞬而已,按理來說,這段不堪回首的歷史也該劃上一個句號了。但我不以為然,因為至今為止,還沒有人把這段歷史的真實面目完整地公示於眾,還沒有人為這段歷史道歉,也沒有人向那些在文革中受到傷害的人們道歉,所以說,文革史還不是一段完整的歷史,還不能劃上句號。

十年文革於中國人來說,是一個慘痛的回憶,在這三千多個日日夜夜,上至國家主席,下至平民百姓,沒有多少人能逃過這場浩劫。據不完全統計,有近一億人直接或間接地受到迫害,有上千萬人被迫害至死或至殘,至於精神上受到傷害的人們更是浩如煙海。十年文革,打擊面之寬,受傷害人數之多,是世所罕見,甚至十五年抗戰期間中國所遭受的損失與十年文革相比也是難以比肩,把十年文革說成是十年浩劫毫不為過。

十年文革,那些以人民的名義,以國家的名義迫害自己同胞的劊子手,其手段之殘忍,方式之卑劣是曠前絕後的,甚至商紂、納粹與之相比也是自嘆弗如。貴為國家主席的劉少奇被踩到在地上,任意凌辱,灌辣椒水、坐噴氣式飛機等等這些令人髮指的酷刑劉少奇在自己親密戰友手裡都一一領教了,最後被迫害得精神失常、大小便失禁,一個國家主席的尊嚴竟如棄履。聲震中外的名帥彭德懷也被打斷幾根肋骨,至於那些被迫害至死、至殘或失蹤的人們更是數不勝數。

更為卑劣的是,這些人不僅在肉體上折磨自己的同胞,而且在精神上迫害自己的同胞,在人格上侮辱自己的同胞。戴高帽、抹花臉、剃陰陽頭、遊街示眾等手段無所不用極其。彭德懷在八年囚窗期間被殘酷審訊達250餘次,睡覺時必須面對燈光,不許翻身向裡,只要彭德懷一閉上眼,暴徒們就拍射門窗,不准睡覺;大將許光達被逼迫舔故意倒在地上的麵條吃;廖漢生床頭晝夜不熄地吊著200瓦的大燈泡。在中國五千多年的歷史中,像這樣的精神迫害是前所未聞。秦始皇坑儒、清朝留發不留頭、納粹毒氣滅族也只是在肉體上消滅敵人,並未刻意去踐踏對手的尊嚴和人格。老舍、傅雷、周小舟們只能以死來維護自己的尊嚴,人非到絕境,誰願如此呢?可以說,十年文革是中國最黑暗、最殘酷的一段歷史。

十年文革,「大義滅親」發揮到極致,夫妻、父子、兄弟、同事之間互相檢舉揭發,互相批鬥迫害,以至夫妻決絕、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等人間悲劇層出不窮、屢見不鮮。親人之間被人為的劃分為敵我兩派互相攻擊、互相批鬥,親情被出賣,家人反目成仇,這是人世間最難以言狀的痛啊!這完全顛覆了中國五千多年的道德體系,道德在暴政之下的蒼白無力由此可見。

十年文革不僅摧毀了中國五千多年的道德體系,國家的法律體制也被摧毀得蕩然無存。一個國家主席未受任何的法律審判竟被扣以多項罪名,當劉小奇手舉《憲法》尋求保護的時候,神聖的《憲法》在暴徒面前竟如廢紙,這是《憲法》的恥辱,也是文明的恥辱。

文革後,昭雪的昭雪了,懲罰的懲罰了,「四人幫」犯罪集團也被釘在歷史的恥辱碑上。然而,發起並領導文革的人竟以「晚年錯誤」而一筆帶過,而且還有很多人為其錯誤尋找託詞,這種打狗不打主人的作法是難以令人信服的。

誠然,文革不是毛一人之錯,但他作為發起者、領導者、推動者,其責難以推卸,其罪難以抹滅。

逝者如斯,往事不可追,但忘記過去意味著背叛。德國前總理科爾說過:「忘記自己歷史的民族不是一個偉大的民族」。德國人發動二次世界大戰,侵略鄰邦,實行種族滅絕政策,暴行令人髮指,罪行馨竹難書。但德國人並沒有試圖篡改和掩蓋歷史,而是痛定思痛、閉門思過,勇敢地直面這段日爾曼民族引以為恥的歷史。德國人撥專款在柏林修建了猶太人遇難紀念館,以紀念亡靈,以警示後人。然而,十年文革,我們傷害的是自己的同胞,我們迫害的自己的人民,難道我們就沒有勇氣直面這段不堪回首的歷史?難道我們就沒有人為十年文革負責?

竊以為,如果北京沒有建一座文革紀念館,如果沒有人為文革道歉,如果沒有人為文革承擔責任,那麼十年文革就不能劃上句號,那麼文革的幽靈仍將在中國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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