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救香港傳統中醫(組圖)

師承祖傳」是幾千年流傳下來的中醫傳承製度。香港主年後，1999年，特區政府頒布的《中醫藥條例》卻使這種中醫藥文化承傳的命脈難以延續。「條例生效，‘師帶徒’就斷了。」古法跌打繼承人余鴻超慨嘆，這也是令傳統中醫，「真中醫」在香港逐步消失的主要原因。

中藥好（圖│Dreamtime）

「香港回歸之後，中醫藥的立法就是要消滅中醫。」這位年近古稀、滿頭銀髮的老中醫見到記者，不僅開門見山，而且語出驚人──他就是中華古醫藥保存協會主席、數代承傳的古法跌打繼承人余鴻超。

「師帶徒」斷代

幾千年來中醫在民間多以「師帶徒」的方式流傳，古代名醫李時珍、華佗等都是「師帶徒」出身。師父會把多年積累的臨經驗、秘方傳給弟子或子女，這是一般書本上學不到的。余醫師說：「公開編印的書本沒有秘方，方子大多無效或小效，師父用手抄寫給我的，是相當有效的方子。」而這些秘笈，如果沒有師父的耳提面命，徒弟是看不懂的。「這些方子是分開寫的，這個方加那個方才有效，只有入室弟子才教、才傳的。」

老中藥房（圖│Dreamtime）
 

師徒之間講緣份，「以前師父收我做徒弟時，我們已經認識了很多年，他留心觀察我的言行很多年，最後一定要教我，收我為徒，是那麼一種緣份。」余醫師說。

「師父在廣州跟我師公學醫，後來中國政權變遷，就跑到香港來了。」余鴻超20多歲起就跟隨師父學醫，可謂亦師亦父，師徒情深。他的師公及師父都活到一百多歲，師叔也活到97歲。「在師父死之前，囑咐我讓我收幾個好的徒弟，不要失傳。但是他吩咐我的東西，我沒法做到。」說到這兒，余醫師神情黯然。

99 年《中醫藥條例》實施後，要想成為註冊中醫、合法行醫，必須通過中醫執業資格考試，而且還要完成香港中醫藥管理委員會認可的中醫執業訓練本科學位或相當的課程。有見及此，03年餘醫師寫了一篇「祭師父文」，將心中的悶氣稟告師父：「我說，師父，在你還沒有死以前，你還可以隨便收徒弟。我現在不行了，一定要中醫大學畢業、有證書才行，否則我收他沒用，他沒有資格行醫，是犯法的。」

50年代香港中醫（圖│網路圖片）

余醫師也曾試圖開班授徒，招收學院派或註冊中醫，但都徒勞無功：「他們認定自己是教授教出來的，認為自己是正統的中醫，為甚麼要拜我為師呢？」眼看數代承傳的古跌打醫術到自己這代要失傳，他顯得一臉無奈。

「如果我死之前‘師帶徒’還是非法的，我就把我的醫書燒了，不留了。」余醫師慨嘆道，未回歸前一百多年來，英國人一直都相當尊重我國數千年來的中醫藥傳承文化的「師徒制度」，而所謂回歸後不到兩年，特區政府對中醫藥的規管，卻使這種歷代名醫輩出的血脈傳承製度面臨斷代失傳。

「真中醫」將亡

「現在的中醫是中西醫結合，結果就是不中也不西。」余醫師認為，政府強逼中醫套用西醫模式去發展，用學院制度「一半教中醫、一半教西醫」，必定會扼殺古老的傳統中醫，留下「類似中醫」，即好像是中醫但不是中醫；或是教人家煲湯水、不懂治病的「湯水中醫」；或是教人家讀書、沒有臨床經驗的「學術中醫」。真正懂治病、能治病的中醫越來越少。

99年香港政府立法管制中醫後，許多像余鴻超這樣的民間中醫，雖然有真材實料，卻因為不能通過「又中又西，門檻又高」的執業資格考試或註冊審核而被稱為「表列中醫」，無法成為「註冊中醫」。「我做了幾十年，還是表列中醫，因為我師父已經死了，沒法證明我做了幾十年。」所以這也就是為甚麼現在有些中醫，徒弟是「註冊中醫」，而師父還是「表列中醫」。

按照中醫規管制度，「表列中醫」不能開病假紙，不能開某些藥，只是一個過渡性身份，隨時都有可能被「邊緣化」或「取締」。難怪余醫師擔憂15年後，香港傳統中醫「真中醫」將會消失，可嘆的是，當下95%的市民仍不清楚這一點。

那甚麼是「真中醫」？余醫師認為，「真中醫」應該是：「有真才實學的中醫，有真心真意為病人治病的中醫，不懂治的病真意轉給其他中醫治的中醫。」具備這「三個真」的才是「真中醫」。

「十個（病人）去，能治好六、七個的就是第一流的中醫，如果一個都治不好，或治好一個，那沒有用，不懂治病的。」醫生就是要能治病的，余醫師說，「不能治病，光有學問有甚麼用？」

余醫師舉了些例子，有一個「師帶徒」出身的中醫，專治哮喘，「我介紹十個，他十個都治好了，這就是一流的中醫。」也有的病症，如強直性脊柱炎，西醫是束手無策，但是「真中醫」有能力根治80%以上。

「民間有好的中醫，但是不能出來，沒有證書，不能給人治病。」余醫師痛惜現在醫道與醫術淪落，眼見不少病人多年四處尋醫，卻無緣找到「真中醫」而貽誤病情。

「真中醫」以濟世救人為根本，不以賺錢為目的。在余醫師醫館牆上價目表的正下方清晰地寫有師父的遺訓：「貧者減或免」。「師父吩咐，我一定要辦的。」余醫師說，這是對中醫的一種承擔，「只有能治好，才敢說不收費。」不過，他也感嘆當今世道炎涼，有的人免費治好了，卻連一個電話說「謝謝」都沒有。

為民請命

2010 年香港特區政府統計處最新數字顯示，香港人均壽命排全球第二。余醫師認為，這是因為香港有中醫，「你想想看，香港如果沒有中醫，還可以是世界上前幾名的長壽嗎？其它國家，環境、吃的東西、空氣甚麼都比香港好得多，為甚麼國民壽命不比香港人長？就是香港有中醫。如果將來香港沒有中醫了，香港人的壽命可能會短。」

為了使幾千年老祖宗留下的古中醫藥遺產不失傳，余鴻超04年成立了「中華古醫藥保存協會」這一非牟利的慈善機構，希望能「保存五千年傳統純中醫，令中藥文化繼續薪火相傳。」

據余醫師介紹，目前「中華古醫藥保存協會」會員有2百多人，世界各地任何愛護中醫中藥者都可以成為會員，「會員需要治病時，可免費轉介經驗豐富的中醫師。」

看到協會成立之初照片上的余醫師還是滿頭烏髮，幾年下來為協會盡心竭力地付出，使他熬白了頭。「好辛苦呀，常常要去開會，還有在路上抗議、抗議。」一個已到退休年齡的老中醫，不能在家享清福，卻要四處奔走相告，為民請命。

10年來，俠膽仁心的余醫師看到媒體上對中醫的歪曲報導，都會站出來據理力爭，希望它們不要誤導市民忽視傳統中華醫藥的真正價值。
「有些病症西醫是無能為力的，多一種治病的選擇，難道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