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母成鳳(圖)

(網路圖片)

年少離開家鄉之後，一直與母親天各一方。不能常回家看看，便常給家中的母親打個電話，這成了我和母親之間的一種生活習慣。

說起來我應該算得上是一「枚」孝女，因為我真的非常熱愛母親，而我的母親自然也非常愛我。戀人之間愛得過頭，便難免尋死覓活，我們母女之間雖不至於此，但卻也是「愛勢洶洶」，愛得生猛。當然，那「洶洶的」「生猛的」一方，總是在我。

例如過年的時候，我明明是給母親打電話過去拜年，甜美的祝福未吐出口，卻衝著電話那頭的母親張口就問：「你愛我嗎？」

母親答：「愛。」

「那就好！」我料定母親如此回答，便在電話這頭惡狠狠道：「若真愛我，就得永遠保持健康，千萬別讓我將來照顧你。因為我希望你80歲時還能健步如飛地跟我一起去散步，思路清晰地跟我一起聊天。你一定得做到，不然，我懷疑你對我的愛是假的。」

「我會做到的。」每當這個時候，母親就常常表現得像個被欺負的無辜孩子。我明白母親對我所表現出來的「無辜」，源於她內心中母愛的柔軟，這份柔軟的母愛，常常助長著我對母親的任性，讓我對母親總有無盡的要求。

我在電話裡問母親：你今天有沒有出門散步？每天應該走上一萬步，你走了沒有？年級越大，越要保持適當的運動，不要老呆在家裡，也不要跟一群老阿姨們去婆婆媽媽閒聊——人閑是非多，有那個閑工夫，還不如在家中的屋頂晒台上種種花、養養草，多賞心悅目啊。還有，女人上了年紀，都一定要補鈣，防止骨質松疏，你補了沒有？另外要記得每天服用維C，維C是無法在體內儲存的，要每天補充才行。身體缺維C的人，容易感冒，你不許感冒，你要感冒了，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我對母親說：你不要坐在家裡看那些宮廷劇，看得精神無聊目光呆滯，有什麼意思？圖書館就在家隔壁，媽媽你可以辦張圖書卡，每天去圖書館看書，走路過去還可以天天活動脛骨，一舉兩得。又或者，媽媽你可以去練書法，你天生能寫一手漂亮的好字，你現在60歲，練上10年，70歲時就可以給自己辦個人書法展了。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的晚年，才叫精彩嗎？

母親對我說有公司請她去做顧問，問我該去還是不去？我說：當然應該去。你知道嗎，媽媽，我研究過日本的那些長壽名人，發現他們健康長壽的一個共同秘訣，就是保持自己的工作壽命和自然壽命一樣長。人活著的價值，在於「被需要」——被家人需要，被社會需要，從「被需要」中，人能收穫自我認同，實現自我價值，這份收穫與實現，能帶給一個人精神上的愉悅，而精神愉悅促進身體健康。我要你總是很健康，父母的健康，就是對兒女最好的愛。

我說：媽媽，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思考究竟什麼才叫作「孝」？我不認為「父母在，不遠遊」就是「孝」。我認為我對你如此眾多的要求，就是對你的「孝」，媽媽，我知道每個人都不可避免地要老，但我只允許你變老，絕不允許你變「舊」，因為「舊」是價值的退色與失去，而「不舊」的人，才可以在歲月的積累中，越老越美麗。

你的要求真多！還有這麼多歪理！母親在電話那頭不滿地說，聲音裡帶著孩子氣的快樂。

我說：是啊，我要好好要求你，因為，當別的父母都在「望子成龍」的時候，我這個做女兒的，卻是在「望母成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