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5•12祭 我們都是倖存者(圖)
我們都是倖存者——寫在5．12大地震一週年
（網路圖片/看中國配圖）
去年五月十二日，中國發生了一次大地震，地動山搖，震驚中外。那時節，悲憤佔據了我的心裏，沒有寫下任何文字，細細想來，寫什麼呢？寫給誰呢？寫了又能怎樣呢？對於那些凋零的生命，生者是幸運的，我亦如此。既然是幸運的，那就享受自己的幸運吧，畢竟憑一支筆是不能扭轉乾坤。的確，是幸運的，幸運的大師會「含淚勸阻」；幸運的作家會詩情畫意「縱做鬼，也幸福」，這是多麼愜意的事情。
這些才子、大師、社會名流，說的話總是與眾不同的，超出了人類所能理解的範疇，即使偉大的科學家，也很難知道一隻狂吠的狗到底想表達什麼。我沒有資格與這些所謂的名流相比，無名之輩自然只能發出一點微弱的聲音，有時候還會默不作聲，享受自己的孤寂，提筆就文只求得心靈安慰。
大學同學五弟來電話講，現在要好好地珍惜生命，找個安全的地方。哪裡安全呢？我是不知道的。似乎哪裡都不安全。後來一年的時間證明了這一切，在看守所會被「躲貓貓」；在小河邊會被三個「俯臥撐」；在外省發帖會被「跨省抓捕」；偶而還會請去喝茶，問候。「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我是寫不出名流的文字的，也就會發一些感嘆：感嘆人生的無常；感嘆蛤蟆勝過專家；感嘆地震來的如此突然，竟然早在幾個月前就有謠言；感嘆地震局預測非預測；感嘆有些學校5.12那天莫名其妙的放假了；感嘆甘肅省的先知先覺；感嘆鐵絲混凝土製作的教學樓；感嘆我們的軍隊在災難面前的知難而退；感嘆我們的飛機能夠隱形的如此之美；感嘆那四個大字「多難興邦」.太多的感嘆這是我多年不曾有過的。
大地震終於讓聖火傳遞停了下來，感謝秘魯讓我們的國旗第一次為它的主人而低下高傲的頭，共和國的天空多了一片流動的雲。那些駐足的人、那些悲痛的人、那些在天安門前喊「中國加油」的人，中國人多麼善良啊！可中國真的需要加油嗎？倒是我們每一個人需要一點自由。
那些遺老惡少，會像見到毛主席一樣興奮的、拘謹的、敬畏的、嚴肅的、禮貌的低頭哀悼，表現很得體，但是不到五分鐘就會說：「地震怎麼能不死人呢？」地震是要死人，但死的太多了吧？！死的莫名其妙吧 ？！天災固然可怕，但最可怕的還是人禍。
又說：「教學樓倒得多很正常嘛，學校多嗎，政府大樓不也有倒的嗎！」這就是中國遺老惡少的邏輯思維，畢竟死的不是自己親人，所以死人就是應該的，有時我有一種罪惡的想法，既然《新聞聯播》能夠選擇性報導，為何老天不選擇性的地震呢？讓那些喜歡做鬼的人去做鬼，豈不更好！難道正如《竇娥冤》裡所講「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然而竇娥畢竟是冤枉的，而我們則是喪事變成了喜事。
遺老惡少的思維極其怪異，有些中年婦女，有兒有女，談起「可樂男孩」的時候也是眉飛色舞，但隨即會說：「其實他倒不如死去」，是的，在中國一個正常的人生活尚且艱難，更何況肢體不全的人呢，但這樣的話是不應該從外人的嘴裡說出來的，它只能說明我們這個民族對生命缺少敬畏，乃至於黃金72小時被所謂的國家利益而錯過。國民利益都沒有，又談何國家利益？
人在大自然面前是渺小的，人定勝天那是胡說。「與天斗、與地斗、與人鬥其樂無窮」更是喪心病狂，結果是以民眾的生命為代價，難道說中國的每次進步都需要血的代價嗎？
那些死去的生命，都曾經是鮮活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為了高貴的生命，我們要尊嚴的活著。然而，中國人終究是沒有如此幸運，成了祭壇上的犧牲，那些曾作惡的、在作惡的、準備作惡的可以逃避一時終究難逃歷史的審判，秦始皇如是、斯大林如是、希特勒如是、波爾布爾如是。
在5.12即將來臨之前，學生的死亡數據終於公布了，據說這是準確的、嚴肅的、負責任的，真難為了我們這些人民公僕，花了一年時間才統計出來，這多少有點玷污我們的戶籍制度。如果他們真的在天堂，那就好好看下吧。
30多年前的唐山大地震，人們已經漸漸知道了真相，但死了就死了，誰叫中國人多呢。以前曾作惡了，這次作惡自然是合情合理。畢竟天災是不可抗拒的，畢竟救援是如此的辛苦，畢竟恩情是如此的深厚，畢竟明天會更好。悲憤是不好的，要情緒穩定。自然死去的人會相當穩定，而我也在極度穩定中寫下了上面的字。
字是死的。
長風 2009年5月12日 於不知齋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