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公告:駱家輝介紹與陳光誠接觸經過
下面是2012年5月3日美國國務院舉辦的陳光誠情況介紹會的發言記錄。地點是中國北京釣魚臺,美國國務院發言人紐蘭主持會議。
紐蘭女士:好吧,各位。很抱歉今天上午讓大家等候了。我很高興駱大使能來。他將大致向你們介紹一下他與陳光誠的接觸經過——從他在大使館停留期間直到他決定離開。這次介紹會可以公開報導。他[駱大使]將有時間回答一兩個有關整個事件的問題,然後他必須回去繼續參加戰略與經濟對話。這將是公開談話,會有錄音供你們參考。
我就說這些,歡迎各位來到這裡。駱大使,感謝您來到這裡。請您講話。
駱大使:非常感謝您,維多利亞。請允許我說明,我和大使館長期以來一直關注陳光誠先生,當然,美國政府長期以來也一直予以關注,我們在許許多多有關人權的聲明中提到過他,而且多年以來一直在敦促給予他人道待遇。
上週,在最不尋常的特殊情況下,他同我們聯繫,我們出去與他見面,鑒於他有——他是盲人、他受了傷,我們在一種極不常見、異乎尋常的條件下採取了極其特殊的步驟,讓他進入大使館。我有時幾乎每天都在白天花5個小時與他在一起,用兩到三個小時、三個多小時同他交談——大使館其他人員也是這樣——努力確定他的意願是什麼。
他從一開始就最最明確地表示,他希望留在中國,他希望參與改善中國國內人權狀況並為中國人民爭取更大的自由和民主的奮鬥。我們問他,你想去美國嗎,他說不想;也許有一天去深造,但他眼前的目標是留在中國並為這項事業出力。
我們花了很多時間來確定他的意願是什麼。首先,他不想回到那個村子,不想回山東省,他談到了他和他的家人在那裡受到的種種虐待。他還談到了他希望學習法律並完成學業的夢想。他希望他的家人有一個安全的未來。當然,他還為那些在他出逃及來北京途中幫助過他的人擔憂。因此,我們同中國政府會談了好幾次,每次會談我都參加了。有時那些——其中一些會談一天舉行3次以提出建議——向中國政府[提出]滿足他的目標的[建議],而且我們始終在努力確定這些目標可能有哪些,以及我們怎樣才能實現這些目標。
我們時時與他商談,他表示確實想做的一件事是去上學,完成法律學業。所以我們就提出了一項建議。部分內容後來——我們同中方就此進行了談判,但後來有了變化。我們最終有了一項得到他同意的建議。我可以告訴你們,他知道擺在他面前的艱難抉擇。他知道——而且非常清楚他可能不得不在大使館呆上很多、很多年,以及——但他只有在同中國政府達成的協議內容不能被他接受的情況下才準備這麼做。他也完全清楚他若留在大使館他家人將面臨的困境。
星期二某個時間,我們向他傳達了一項建議。他說,這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他希望留在使館。從那時起,我們開始重點考慮使館在程序方面將面臨的問題,我們讓他獨處片刻。當晚稍後,有人回來送食品,並問他是否覺得原來的決定仍然合適,他說他認為如此。我們尊重他的決定。不過,當晚我們見到中國政府人員,因為他一再表示,他需要中國政府邁出第一步,以表誠意。他說他們總是要他先離開使館,然後再履行新的程序或部分協議。他要求中國政府邁出第一步。他還說,他們為什麼不能讓他的家人到北京來。為此,我們向中國政府提出這一點,他們說可以。
根據協議,如果你將——如果家人能來醫院,他就能夠與妻子交談,這樣就能使他最後決定是否離開使館。因此,雖然中國政府同意他的要求,讓他家人來北京,他當時的考慮不一定是這樣[離開],但我們表示——這並不意味著他一定會離開使館,他應當先有機會與他妻子通電話,然後再作出最後決定。
他與他妻子通了電話,通了兩次電話。
問:這是哪一天?
駱大使:昨天。然後我們問他打算怎麼辦,是否想離開,是否確實想好了要離開。我們等了幾分鐘,他突然站了起來,非常激動,非常迫切,當著在場的許多人說,「咱們走」。接著我們幫他上麵包車,隨同的還有醫生、翻譯和不少其他人員。他上車前,我再次問他,「這是你想做的嗎?你確實想好了要離開使館嗎?」 他說,是的。然後我們遞給他一隻電話,他與克林頓國務卿通了話。他還與他的律師通了話。他希望與一名記者取得聯繫。我們做到了,幫他取得所有這些聯繫。
我們同他一起呆在醫院。在他進入醫院,見到了他的家人,見到了他的孩子後——有很多、很多人——我在那裡可能逗留了一個半小時。醫生們在那裡呆了很多、很多個小時。所以,在每時每刻,我們都一心希望實現他的願望,確保我們能夠制定一個能滿足他的需要的方案。
第一,遷往中國另一個地方,中國政府向他提出了七所大學——在不同地方——供他選擇。第二,他將接受大學教育,由中國政府承擔費用,包括他和他家人在他從七所大學裡挑選出來的那所大學所在地的生活費用和住房。第三,他在醫院接受治療期間,中國政府將聽取他對所受虐待的控訴,併進行全面調查。第三,他將得到任何學校的任何學生應該享有的權利和待遇,包括在學習過程中申請轉學的機會。
因此,我可以毫不含糊地告訴你們,他絕沒有受到過要他離開大使館的壓力,在他作出並宣布他的決定時,他對離開一事非常興奮,非常急切。他完全——他就坐在那裡,我們等著他作出決定。他也完全知道,如果他作出不離開大使館的決定,會有——留在大使館會帶來什麼必然的結果。他完全清楚並談到如果他留在大使館,他的家人待在山東老家的村裡,他的家人會怎麼樣。
問:維多利亞,他說他星期二夜間提出一個建議?我只是想澄清一下。你說你星期二夜間提出一個建議,他說這是不可接受的。那個建議是否是避難?
駱大使:他從未要求過避難。
問:好。
駱大使:他從未要求過避難。他一直說,他想留在中國,在中國生活,返回中國繼續他在民權方面的工作,並接受教育。
紐蘭女士:我認為——
問:那——
紐蘭女士:各位,我認為駱大使是說,與中方談判達成的第一個建議對他來說是不可接受的,基於這一點,他當時準備好需要呆多久就呆多久,使館的理解是也許會呆很多年。
駱大使:我們——我們對此表示尊重並已經開始進行準備,根據這個決定考慮如何安排他在大使館的日常生活。因此我們尊重他的決定。
問:你似乎在說這不是——他去醫院不是事情的了結,我只想確認一下,你是說他妻子在醫院期間,他從大使館給她打了兩次電話?
駱大使:是的。
問: 是這樣嗎?好。那麼在那個時候,什麼——這使你足以認為他已經徵求了他妻子的意見以及他將——我想說的是,他人到了醫院後改變了主意,你對情況的理解是否是,如果他希望的話,他將——應當被允許回到大使館去?
紐蘭女士:各位,我們要談的是——
問:這與他講的直接相關。他說,達成的協議是,如果他們把他的家人帶到醫院,他會被允許與他妻子講話,這可以使他能夠對是否離開大使館做最後的決定。
紐蘭女士: 那——
問: 電話交談是這樣,換句話說,他自己做出了選擇,因此他必須承擔後果?他已經離開了大使館,你們不準備再讓他回去?
紐蘭女士: 駱家輝大使在這裡要談的是進展過程,直到/包括我們協助他到醫院以及昨晚我們為他提供的支持。
問: 你是否能描述一下今天他的情況?
紐蘭女士: 我會——
問: 不,但我的意思是,我想有人剛剛去過他那裡,我想——我知道他對我們媒體講過他的意願。他是否告訴過你們——
紐蘭女士: 我再次——
駱大使: 我不瞭解其中的情況,我整個上午一直在這裡,因此關於誰到醫院去了的情況,維多利亞可能有更多的信息。
問:不過,我想很快地問一下,來更好地理解你所告訴我們的就你作為美國大使所瞭解的事實。現在他已公開要求美國幫助他,他並說,他感覺很不好,希望離開這個國家。既然現在他已經公開地向您和克林頓國務卿提出呼籲,你是否準備幫助他實現離開這個國家的要求?
紐蘭女士:我再重複一下,大使已經在這裡整整一天了,如果有人對於在我們把他送到醫院之前以及昨天所發生的事情還有問題要問的話,駱大使可以再回答一、兩個那方面的問題,然後我們就談其他事情。
問:好的。我只有一個問題,關於——看起來,他是在到達醫院後改變主意的,不知是否是在跟他妻子講話以後——還有來自其他人權活動人士的報告說,他可能確實在醫院見到了一些來自他家鄉省份的所謂敵人或惡棍,或其他什麼人,而且他可能還真的受到了威脅。對於他在醫院時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迫使他改變了主意,你是否掌握什麼情況?
駱大使:沒有,我只能說,在我和大家一起到達醫院後,我在那裡待了大約一個小時,或一個半小時。我知道,我們使館的二把手在那裡一直待到晚上,醫務人員也到晚上才離開。我看到他和她妻子一起與醫務人員談話,評估或整理病歷,以及確定他有哪些健康問題。我看到幾位醫生和美國醫生和他在一起,討論他的病歷以及任何特定的健康問題。所以——
問:但沒人過夜,是嗎?
紐蘭女士:再說一遍?
問:醫務人員離開後,沒有大使館的人在那裡,是嗎?
駱大使:我不知道。
問:是不是有一種理解——認為有人應該留在那裡與他在一起?他是——他一直說——過夜——他本以為大使館會有人留下來過夜的。
駱大使:我們的醫務人員在探訪、接觸和協商方面已同他們的醫療小組達成協議,我對所有的細節並不完全知情,所以我們以後再談當時的協議到底是什麼。
紐蘭女士:讓我們再提一個問題,然後就讓駱大使回去。
問:我只是想澄清一下,週二向他提出的最初的協議出了什麼問題?既然你對這個安排有信心,按你的理解他為什麼改變了主意?我的意思是——如果中央當局許諾他們打算為他做這些事情,為什麼他嚇壞了而且改變了主意?
駱大使:星期二,當我們提出最新方案以及中國政府對我們所有建議的回應時——我們不斷地提出建議,特別是談到教育——哪個學校、哪裡等等。週二下午,我們提出了最新建議,即中國政府的答覆。他說,這是不可接受的,他說,實際上,他需要同溫家寶總理講話。他當時要求與溫家寶總理會面。
那天晚上晚些時候,我們又去看望他,他說他對留在使館的決定仍感欣然。他說,中國政府為什麼不能走出第一步作為誠信的表示;他們讓我離開——建議讓我離開使館,然後給其他一切好處;為什麼他們不先做些事情,例如把我的家人帶到這裡。
因此,我們又回覆中國政府說他需要一些保證;你們要他在信任度上有一個跨越,而他希望中國政府走出第一步。所以中國政府同意,他們將讓他的家人坐上高鐵,高速列車,把他們帶到醫院來。那天晚上,週二晚上,當我們告訴他,中國政府願意這樣做,但在他們這樣做之前,我們需要知道——如果他們的確這樣做了,如果他真地能夠和他的妻子說上話,那——他是否傾向於離開大使館。
如果仍然不被接受,中國政府就不想去費力把他的家人接來。他說可以,不過他仍要有機會跟他的妻子通話,在——當她到醫院時,然後他再做最後、最後的決定。
紐蘭女士:好吧。謝謝你們!我認為——
問:我能否就問一個問題?我只是想澄清一下您或是美國政府中的任何人是否曾經與他妻子談過話。您提到他昨天與他妻子兩次通話。您是否在任何時候——她現在這樣說——說她在他出逃後被毆打,過去幾天發生了殘酷的虐待。您或任何美國官員從他妻子那裡聽到過這些嗎,還是這僅僅是她同他談話時說的?
駱大使:我們——有一位美國政府或是大使館官員和她在一起,當她——他們在醫院交談時,沒有中國政府人員在場。我在大使館能聽到部分交談,當時陳先生反覆問道,你是一個人嗎,有沒有中國政府的任何人在場,他們有沒有虐待你,你還好嗎,你安全嗎。她當時懇求他到醫院去,去和家人團聚,還說總會有未知的情況,我們需要邁出第一步,我們不希望——我們需要讓這場鬥爭繼續下去,我們必須一步一步來。這可能不是他們想要的或希望的所有東西,但這是一項好方案,他們需要一步一步來。
紐蘭女士:我得讓駱大使離開了。
駱大使:謝謝大家。謝謝大家。
紐蘭女士:我送他出去。
駱大使: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