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紫鵑--重情重義 泣血哀啼(圖)

《紅樓夢》裡的丫鬟中，素喜紫鵑。作為書中第一女主角的身畔之人，紫鵑心思縝密且重情重義。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關鍵處，有主意，有膽識。不僅幫著黛玉協調賈府上上下下的人際關係，還替黛玉籌劃著終身的幸福。她的賢惠，她的聰慧，她的勇氣，她的忠心，都是別的丫鬟無法比擬的。

先說她的賢惠。黛玉愛使小性兒，每每與寶玉慪氣，紫鵑總是婉言相勸，從不偏袒。且看第二十九回，寶、黛二人大大的鬧了一場彆扭，惹得寶玉砸玉，紫鵑便勸黛玉：「雖然生氣,姑娘到底也該保重著些.才吃了藥好些,這會子因和寶二爺拌嘴,又吐出來.倘或犯了病, 寶二爺怎麼過的去呢?」待寶玉去後，又說道：「若論前日之事,竟是姑娘太浮躁了些。別人不知寶玉那脾氣,難道咱們也不知道的。為那玉也不是鬧了一遭兩遭了。」「好好的,為什麼又剪了那穗子?豈不是寶玉只有三分不是, 姑娘倒有七分不是。我看他素日在姑娘身上就好,皆因姑娘小性兒,常要歪派他,才這麼樣。」呵護黛玉，卻又不縱容，不奉承，其賢惠溫柔，哪裡輸於襲人半分？

紫鵑的聰慧更是人所共知。第五十七回「慧紫鵑情辭試忙玉」把紫鵑的聰慧敏銳寫到極致，且看她是如何來試玉的：先是輕輕一點，「姑娘常常吩咐我們,不叫和你說笑.你近來瞧他遠著你還恐遠不及呢.」及至得知寶玉為她的話發呆哭泣，便又說出黛玉要回蘇州的話來，引得寶玉痴狂發作，驚動了閤府上下，幾乎闖下大禍。待事情平息後，書上雖說：「紫鵑自那日也著實後悔」，實則一點後悔的跡象也沒有。不僅如此，她又進一步試探：「果真的你不依? 只怕是口裡的話.你如今也大了,連親也定下了,過二三年再娶了親,你眼裡還有誰了?」直到寶玉咬牙切齒的說出：「我只願這會子立刻我死了,把心迸出來你們瞧見了……」總算得到她想要的答案，這才說道：「這原是我心裏著急,故來試你。」一句話，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不使黛玉落半點嫌疑。紅樓女兒眾多，作者偏把一個「慧」字贈與了紫鵑，又通過賈母的口說道：「你這孩子素日最是個伶俐聰敏的」，可見紫鵑的聰慧是眾所周知的。

寶黛的愛情明朗化之後，首先站出來的是薛姨媽，她語帶慈愛的說了這麼一番話：「我的兒,你們女孩家那裡知道,自古道:‘千里姻緣一線牽’。管姻緣的有一位月下老人,預先注定,暗裡只用一根紅絲把這兩個人的腳絆住,憑你兩家隔著海,隔著國,有世仇的,也終久有機會作了夫婦。這一件事都是出人意料之外,憑父母本人都願意了,或是年年在一處的,以為是定了的親事,若月下老人不用紅線拴的,再不能到一處.比如你姐妹兩個的婚姻,此刻也不知在眼前,也不知在山南海北呢。」這番話分明是在暗示黛玉：不要以為和寶玉的婚事已經鐵板定釘，事情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但是，老謀深算的薛姨媽自然不會如此著於痕跡，於是又說：「……我想寶琴雖有了人家,我雖沒人可給,難道一句話也不說。我想著,你寶兄弟老太太那樣疼他,他又生的那樣,若要外頭說去,斷不中意。不如竟把你林妹妹定與他,豈不四角俱全？」既是四角俱全，這句話卻為何始終不肯說？聰明的紫鵑必定看出了薛姨媽的用意，因此說道：「姨太太既有這主意,為什麼不和太太說去?」一句話擠兌的薛姨媽無話可說，只得哈哈笑道：「你這孩子,急什麼,想必催著你姑娘出了閣,你也要早些尋一個小女婿去了。」

紫鵑之勇也表現在這一章。寶玉是賈母的心頭肉，他的健康牽動著賈府每一個人的心，紫鵑哪有不知道的？她如此試探寶玉，倘若寶玉有個三長兩短，紫鵑的命運如何也是可以預見的。可是紫鵑明知如此，還是冒大不韙，對寶玉一試再試，逼著他在眾人面前表明心跡，寶玉這一病無異於公開發表了一份愛情宣言。紫鵑這樣做需要多大的勇氣！晴雯病補雀金裘，作者曾贈她一個「勇」字，然紫鵑之勇卻比晴雯更甚！

紫鵑的忠心更是處處可見，最讓我感動的是自怡紅院陪伴寶玉歸來後，與黛玉的一席談：「……我倒是一片真心為姑娘.替你愁了這幾年了,無父母無兄弟,誰是知疼著熱的人?趁早兒老太太還明白硬朗的時節,作定了大事要緊。俗語說,‘老健春寒秋後熱’,倘或老太太一時有個好歹,那時雖也完事,只怕耽誤了時光,還不得趁心如意呢.公子王孫雖多,那一個不是三房五妾,今兒朝東,明兒朝西?要一個天仙來,也不過三夜五夕,也丟在脖子後頭了,甚至於為妾為丫頭反目成仇的。若娘家有人有勢的還好些,若是姑娘這樣的人,有老太太一日還好一日,若沒了老太太,也只是憑人去欺負了。所以說,拿主意要緊。姑娘是個明白人,豈不聞俗語說:`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每每看到這一段，我就忍不住要流淚，賈府是黛玉的親娘舅家，但是，賈母以外祖母之親，又何曾為黛玉籌劃過？獨獨一個紫鵑，想黛玉之所想，愁黛玉之所愁，言黛玉之所不能言，行黛玉之所不敢行。她為了黛玉，真可謂嘔心瀝血，殫精竭慮。

常常想，如果《紅樓夢》無缺，紫鵑會有一個怎樣的結局？《紅樓夢》描述的是「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的悲劇，紫鵑自然難逃厄運，可是，我總覺得紫鵑之死必然是為了黛玉，「紫鵑」這個名字，不僅新奇，還有一個眾所周知的寓意：「鵑」即「杜鵑」，傳說週末蜀王杜宇死後，化為杜鵑鳥，每到春天苦啼不止，古人見杜鵑鳥嘴上有一塊紅斑，就認為這是它泣血的印記。「林間有竹湘妃淚，窗外禽多杜宇魂」，或許黛玉和紫鵑的名字就由此而來吧。紫鵑沒有枉擔了黛玉為她起的這個名字，自然也逃脫不了泣血哀啼的命運。我們只能懷著美好的心願，希望她能有一個稍微好一點的結局。

原題目：也談紫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