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坎青年薛建婉: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圖)


烏坎維權英雄薛錦波之女薛健婉為繼續父親的努力而試圖參加選舉的嘗試中途夭折(看中國配圖)

烏坎村土地維權活動吸引了國內外輿論的普遍關注。一度幾乎一觸即發的流血衝突如今已經隨著新的村委會在民主選舉中誕生而暫告一段落。但是,國內外輿論為這次艱難得來的民主選舉得以成功舉行的歡呼,在一定程度上淹沒了這場危機中並未癒合的傷口。烏坎維權活動領頭人物之一薛錦波去年12月在被關押期間突然死亡。他的遺體終於得以安葬,但是,官方對他的死因並沒有給出任何說法,他的女兒薛健婉為繼續父親的努力而試圖參加選舉的嘗試中途夭折。

薛健婉接受我們的電話採訪時表示,有關方面試圖阻止她參選的努力事實上堅定了她參選的決心。

烏坎: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

法廣:您當時為什麼堅持要參加選舉呢?

薛健婉:「因為他們讓我感覺我參選對村裡有幫助。一開始,是政府人員找我談。他們把我找到(我工作的)學校去談,問我是否知道,作為教師,如果我參選,就必須辭職。我告訴他們我知道。他們就勸我要鄭重考慮,勸我要顧全自己,要顧全這份工作,因為這份工作來之不易,等等。他們三番四次來勸我,反而讓我覺得如果參選也許對他們有影響,那對他們有影響,是不是對我們村會有利?所以,我就想去參選。」

但是,薛健婉參選也受到了家庭的壓力。剛剛失去兒子的祖母不想再看到孫女遭遇不測。薛健婉最終在第一輪海選之後,退出選舉。她避免了被迫辭職的結局,感覺非常失望,因為參選原本是百般猶豫、思考再三做出的決定:

薛健婉:「挺失望的。因為,在參選之前,考慮很多:要瞞著家人,要想選舉之後……壓力挺大的,經過很多掙扎,想了很多很多。結果,終於自己決定了,但中途給人潑了一盆冷水,全部都澆熄了,感覺好像以前那些努力都沒用了。」

法廣:烏坎選舉雖然結束了,但是,具體要解決問題道路還很長。您還會繼續關注烏坎的土地維權活動麼?

薛健婉:肯定。應該說,只要是烏坎人,每一個人都會繼續關注這些努力,因為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我們最終的目的是要討回土地。(只要)土地還沒有回到農民手中,那應該說我們還不算得到勝利。

「我們曾說不要錢,但是,他們沒有答應」

法廣:您父親安葬的時候,家人也收到了一筆款項。最初說是90萬元人民幣,但後來有消息說實際上是380萬,這個數字出入從何而來呢?這筆錢是土地賠償費麼?

薛健婉:不是。那只是為我們家事發的。那90萬是協議書裡對我父親後事的安排,對我父親性命的補償;還有我弟妹的教育費,我家的生活補助。另外還有60萬,好像是東海鎮,或者村委會……不太清楚情況,我記得90萬是我父親性命的賠償金,60萬好像是政府幫助,好像是東海鎮通過我們村委會給的。反正我們前前後後,陸陸續續,一共收到380萬。

法廣:這380萬是一筆到位的嗎,還是陸續到的?

薛建婉:是陸陸續續到的。有10萬,20萬,有的是5萬,只有其中的90萬,和60萬是整體到的。

法廣:這些錢是以什麼名義給你們,現在也不清楚麼?

薛建婉:我只知道90萬和60萬是政府方面給的。其他的錢,說是社會捐助。

法廣:我想您一定知道,網路上對你們收取這筆補償金有些爭議,您怎麼看這些爭議?

薛建婉:從網上看,還是有人比較體諒,比較支持的,認為我們家不應該承受太多,讓我父親早日入土為安是對的。我們家人的本意也是如此。因為,如果我們一味繼續這樣僵持著,那是不是讓我父親繼續在那邊被關著,並冰凍著?作為親人,我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面,看到這樣的結果,尤其是我奶奶受不了。對於我們來說,我父親一天沒安葬,就等於他一天沒出來,他的靈魂可能也是一直在裡面,出不來。所以,我們不希望讓他再受那樣的苦。我們希望以後的事情,讓我們這些活著的人去做,去說,不希望讓父親辛苦一輩子,在最後還不得安寧。

我們曾經也提過說,我們不要錢,就要我父親的遺體。但是,他們那邊沒有答應,甚至連回應都沒有。在我個人看來,如果我們沒有接受這筆賠償金,他們也不會相信我們只是要安葬,他們可能怕我們把遺體要回來,然後繼續做文章。其實,他們也是多慮了。如果這是他們的家人,他們會怎麼想、怎麼做?

有很多人也表示不理解,說我們收錢,想息事寧人……

法廣:之所以引起爭議,我想,可能也是有人覺得這筆款項的背後,可能有什麼條件。

薛建婉:條件……好像沒有什麼條件。我們的意思是讓我父親早些安葬。其他,要他們證明我父親是無罪的,也不要再宣布希麼我父親是病死的,其他我們都可以接受。

希望就這樣。我們家人不是想簽協議,拿錢……最終的目的是讓我父親能夠安息,在他人已經不再的時候,平平靜靜的;也讓我們家人也過平靜的生活,不要再把我父親的事不斷地翻炒出來,好像永遠平靜(不下來),讓他受這麼多的委屈,就很不值了。希望他能得到平靜。

「父親教給我的,不是明哲保身」

法廣:您從您父親的抗爭努力中得出什麼結論呢?他對您有什麼啟發麼?您對他付出的代價怎麼看?

薛建婉:如果說我父親的事讓我覺得不要再那麼努力地去抗爭的話,我想,我父親會氣得跳出來。維權活動中,我爸的犧牲其實是很不應該的—我不想說不值得,因為,這樣就把我父親所做的事都否定了。我覺得不應該。但是,不應該的事情都發生了。只能說是我們家的不幸罷。但是,我爸教給我的,不是明哲保身,我還是會繼承他的遺志,繼續做事,而不是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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