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音樂療疾醫案(圖)

現代醫學中的音樂療法，是通過生理和心理兩個方面的途徑來治療疾病。一方面，音樂聲波的頻率和聲壓會引起生理上的反應。音樂的頻率、節奏和有規律的聲波振動，是一種物理能量，而適度的物理能量會引起人體組織細胞發生和諧共振現象，能使顱腔、胸腔或某一個組織產生共振，這種聲波引起的共振現象，會直接影響人的腦電波、心率、呼吸節奏等。

而東方文化有早熟的音樂理論，中國醫學重視健康療病與音樂的關係，故中國古代有大量音樂治療、音樂養生的實踐。雖然大多數隨時間流逝而散失了，但是也保留了一些文字記載，儘管這僅是古代醫學海洋中的鳳毛麟角，但留下的這一點也卻是很有趣的、很有啟發、有意義的。現舉幾例音樂療病的醫案：

1、歌舞復樂治相思

古代命名一種疾病叫 「小兒相思」，確實小兒亦有相思病，但古人這種的小兒相思與今天所指男女戀人愛依之情有差異。小兒相思主要指嬰幼兒被剝奪了熟悉的朋友、玩具、音樂、親人等習慣的環境後，會「杵其心」，而產生的行為退步，如智力停滯，飲食減少，行動遲緩，睡眠不好等症狀，也包括音樂、舞蹈在內，治療恢復其原來的熟悉環境而治癒的。

明代著名的兒科醫學家萬全，尤對小兒相思病有深刻的體會，僅在《幼科發揮》一書中就記載五個小兒相思病案。如汪元津的幼子，患一種怪病，間歇性寒戰、高熱、手足伸縮交替抽動，用瀉肝散、琥珀抱龍丸，以平其肝，但效果不理想。萬全仔細觀察，發現該小兒喜睡，二目不能開，考慮到思喜睡者，非脾困，神「昏欠惺惺」（醒悟、聰慧），目屬肝，眼瞼屬脾，合目不開者，非亡魂也，乃神倦也。以前小兒目欲開欲合可知，其中另有原因，診斷為「小兒相思」，必須恢復其以前生活的規律，及其玩耍的習慣。萬全問乳母平時生活習慣，喜歡的好朋友，喜好玩耍的方式，愛聽的音樂是什麼，於是「令其家中平日相與嬉戲者，取其小鈸之物，在房中床前，唱舞以娛之」。這樣招來小兒平時的小夥伴們，打鑼敲鼓，嘻戲玩耍，唱歌跳舞，以開小兒之心，以恢復病前的正常行為。不到半天工夫，病兒眼睛睜開，如此心療十天，疾病痊癒。萬全對兒童心理需要掌握得很好，音樂行為治療運用十分到位，是值得稱道的兒童心理治療專家。

2、憂鬱結塊歡樂療

著名金元四大家之一的張子和，現存的《儒門事親》等醫籍中還有它10個心理治療醫案，甚稱中一代的心理治療大師。他曾治療一位富家小姐，她患的是郁證，病因是聽到父親在外遭到不幸而亡，悲傷至極、痛哭不已、不思飲食、心下痞滿、兩脅疼痛。先發現心下似有一痞塊，漸漸增大，個多月後，便有杯子大小的一個結塊，十分疼痛，如現在所說腫瘤之類。用藥無效，於是想用針刺、艾灸，但小姐懼怕，求於張子和。子和問清病因後，想此病既沒有必要用針灸，也沒有必要用藥物，應該採取心療。

他去診病那天，剛好碰見巫醫在其旁，他很靈動的學巫醫的咒由、歌唱、舞蹈、雜耍，以逗樂患者，改變其不良心境。她被有趣的歌舞、稀奇的模樣逗得開心，開始小笑，後來忍不住大笑起來。甚至不敢面視醫生，只好對壁捧腹大笑。她幾個月來，從未有這樣開心過，通過快樂情緒的感染，音樂的熏陶，道理的開導，作為書香門第，她自己也懂音律，並用之解鬱開憂、寄託情懷、升華感情。這樣就改變了原來憂鬱的心情，情緒樂觀起來，恢復了以前正常的生活，胸部結塊漸散。心病還需心藥醫，音樂便是心藥之一，此病案記入《儒門事親·因憂結塊》。張子和解釋中醫機理是：由於因憂結塊，通過喜笑使百絡舒活，《內經》把這叫做「喜勝憂」，即「以謔浪褻狎之言娛之」，採用音樂語言進行治療。張子和強調音樂治療古代就有，須用藥哉，如果心病僅知道用針藥，反而增加病人痛苦，音樂心理治療，一點沒有痛苦，在快樂中進行。但當時如何學巫醫，採用的麼旋律，如何情景下歌舞，現在無法考證，如果在今天可採取歡樂的樂曲《步步高》之類的明快旋律。

3、伶人歌舞解怒病

張子和在《儒門事親》中還有一個音樂治療醫案。某官人的夫人得了一種怪病，她叫呼飢餓，但不想吃東西，不時怒罵，口中不斷湧出污濁的惡語，甚至聲稱要殺左右的人。官人八方求醫，許多醫生用藥處方皆無效，這病一拖近半載。最後請張子和診視，張子和去時見貴夫人正在打罵左右的人，將碗、筷、桌子掀一地。張子和看後搖頭說：「此病是藥物難治好的，此病病在心，要採取另外的方式才能有效治療」。於是叫兩名能歌善舞的婦女，面部化妝塗上紅色，穿著奇特，裝著伶人的樣子，在她面前載歌載舞地表演，其貴夫人轉怒為喜，大笑起來。

第二天又叫伶人換了裝飾，跳一種「角牴」（頂牛）的歌舞戲，使貴夫人很快樂。同時在旁邊擺了一席美餐，另找了兩名胃口好的婦女，大口大口地吃，並且一邊吃一邊誇食物的美味，貴夫人大笑後，看見美食的情景，引起食慾，似乎肚子餓了，主動要嘗一下，這是半年來未曾有過的事情。這樣數天的音樂、舞蹈、戲劇治療，及其飲食行為的誘導，怒氣減少，飲食增加，竟不藥而癒，以後還生了一個兒子，官人對張子和是感激不已。

生動的故事可以說明音樂治療的神妙作用，尤其對由心理因素引起的疑難雜病。張子和記完此案以後，感慨地說：「醫生治療貴在有才氣，要有廣泛的知識，針對不同的疾病，靈活運用，哪裡只侷限於針藥呢？音樂、心理治療也是一個重要方向，否則，不能適應千變萬化的疾病。」

4、征鼓痛擊瀉熱毒

音樂治療多是以優美旋律的感染，或歌聲哲理的感化，作用於理智、情操等方面，我們稱為「王道」治療音樂，但也有為一種「霸道」音樂聲響，發泄振蕩來治療，這更多作用於機體，使之產生某些效應而治病。如遼代契丹族醫生耶魯敵律，對宰相夫人（樞密使妻）的頑疾怪病（沉痾），認為是「心有蓄熱，非藥石能及，當以 ‘意療’，因其聵，聒之使狂，用泄其毒則可。於是令大擊鉦鼓於前，翌日果狂，叫呼怒罵，力極而止，遂愈」（《遼史·耶魯敵律傳》）。對於這種蓄熱，要使它發泄出來才能愈，就佈置行軍的鉦鼓，大擊大擂，造成令人難耐的噪音，激怒病人發狂，將病人推向極端，從而通過聲音發泄震盪，吐出怒氣。從心理動力學觀點來說，使氣得以發泄而治病。泄出心中蓄熱，病就好了。這是符合「陽極而陰」的原理，十分睏倦後而休息病癒。當然這種「霸道」音樂治療與遼國北方少數民族好斗粗獷、直率爽快的民族習慣有關。

「霸道」音樂治療，明代醫生陳光遠有一病例，他在遠行路上，遇昏迷厥死的小兒，家中準備安葬，陳光遠看後，認為是水痘，是假死，叫家人把小兒臥於沙中，敲擊金屬發出聲音，古代軍樂器鉦、鐃兩種似鈴之樂器，觀者如牆，以為是搞欺騙，不久果然小兒甦醒。它的原理是：五行學說中，土→金→水依次相勝，五行學說認為土（母）能生金（子），金（母）能生水（子），所以，讓小兒得到土氣，通過聲音振動，使金氣疏通，金旺可生水，而鉦鐃屬金，金為水之母，金響則水痘應聲而出（《蘇州府志》）。

這類治療現在稱為：「聲波治療」，有專門的儀器及方式方法，其治療機理的解釋，從物理學出發，大異於古代的陰陽五行。俄羅斯中央軍事科研醫院泌尿科，就運用聲波治療儀治療腎部疾患，讓病人臉朝下躺在臥榻上，一臺專門儀器發出的一束聲波，射向他的腰部，病人頓感體內有一陣舒適的輕微顫動。10分鐘後，一次治療結束。聲波的頻率約為3000赫。專家們指出，3000赫的聲頻能治療多種內臟疾患，激發有功能障礙的臟器，發揮出應有的潛力。比如，能使機能下降三分之一的腎臟康復，使能僅為60％的臟器恢復到80－85％。聲頻療法無副作用，效果比較穩定。一旦某個臟器的機能恢復後，至少可以維持若干年，並且可以反覆治療。此外，聲頻療法還能使70％的膽道機能障礙的病人恢復健康，並通過激發膽道機能的潛力，來防治膽結石的形成。

5、歐陽修學琴愈病

宋代著名文學家歐陽修（1007－1072年），是著名的文學家和史學家。他堅決地站在革新派范仲淹的一面，關切國事，同情人民的疾苦。他指責那些 「先榮而飽」的人，不知為天下憂，又「禁他人使皆不得憂，而能憂天下的人，又皆遠賤」（《讀李翱文》）。他指出王朝誘民、兼併、徭役等大弊（《原弊》），主張輕賦稅，除積弊，實行「寬簡」的政策。由於他直言敢諫，屢遭誣陷和貶官。但由於他政治上、文學上的才能為王朝所重視，貶官不久，又得到起用。

後來官越做越高，名氣越來越大，政治上傾向於保守，因此，反對王安石的「新法」。在矛盾的仕途中，他曾患有嚴重的憂悒症，遍請名醫，醫治無效，後來「退而聞居」，「學琴於孫友道滋，受宮音數引，久而樂之，不知疾之在體矣」（《壽親養老新書·置琴》）。就其醫理而言，宮音屬古代五聲之一，歸脾，脾主思，思可解憂，故以宮音醒脾而解憂。以現代音譜標記，宮音在音階排列為1、2、3、4、5、6中的1（DO）音，宮調式樂曲則以宮為主音，多具有深沉古樸，舒展蒼茫的風格。如可能為古典樂曲《九行》之一，古代著名琴曲《關山月》的調式為五聲宮調式，有發人幽思的十分強烈的感染力。歐陽修不僅自己深深得益於操琴玩曲，而移易性情，而且還通過其切身體會，道出了「欲平其心，以養其疾」的心得，認為，撫琴可以「聽之以耳，應之以手，取其和者，道（導）其湮鬱，寫（瀉）其憂思，感人之際，亦有至者」。他的朋友楊置，因心情抑鬱致病，歐陽修特地送給他一張琴，告訴他，用藥物治療不如以琴曲來寄託情懷和排遣憂思，並將其親身經歷及體會撰寫了一篇《送楊置序》。這便是我國古代用音樂進行心理治療的範例之一。

6、太子榻前琴療病

西漢初辭賦家枚乘，寫了篇著名的《七發》，它不僅是一篇繁富優雅的文學佳品，也是心理治療的一支美妙的暢想曲，其中有一段生動的音樂治療記載。此文是他假托楚太子病，吳客（心理醫生）通過心理病機分析後，以精闢的道理，暢快的詞語，配合音樂的啟示，使太子意念遠馳，痛快想像，身出透汗而病癒。《七發》心理治療從近到遠，又從遠到近，有七層說理，第一層是音樂的動聽；第二層是飲食的可口；第三層是車馬的名貴；第四層是遊覽的奢侈；第五層是打獵的壯觀；第六層是長江觀濤的情趣；第七層是要言妙道。這過程中包含有與現代說理治療、音樂治療、旅遊治療、想像治療、行為治療等許多方面相近似的內容。現擇相關譯文於下：

吳客說：「現在太子的病，可以不用藥石針灸，而用精深道理進行心理治療，你不想聽聽嗎？」太子說：「我願意聽。」吳客說：「龍門山的桐樹，高達十丈還沒有分枝。中心紋理盤曲，樹根分布很廣，上有千仞的高峰，下有百丈的深澗，急流逆波搖蕩它，它的根半死半生。冬天的烈風霜雪刺激它，夏天的雷電打擊它。早晨有鳥鳴，晚上有鳥宿。孤鴻在上面呼號，鵾雞在下面哀叫。於是在秋冬之間，叫最精於彈琴的師摯砍下它來作成琴。用野繭的絲做弦，用孤子的帶鉤做隱，用九子寡母的耳珠做琴徽。叫師堂彈奏那名叫暢的曲子，叫伯牙來唱歌詞。那歌詞是這樣：‘麥芒尖尖啊野雞晨飛，面向廢墟啊背倚枯槐，道路窮絕啊溪流迂迴。’鳥兒聽了，攏起翅膀不再飛。野獸聽了，垂下耳朵不想再走。蟲蟻聽了支起嘴巴不再前進。這是天下最感動人的歌聲，太子，您能夠勉強起來聽聽嗎？」吳客首先讓他體會音樂的意境和歌曲的優美，轉化其心境，是吳客治病的射門錘，當然，以後還一步一步深入，太子心病入手於音樂，還要綜合心理治療，才能全面湊效。今天有音樂治療一法，但多數音樂治療仍需配合其它治療方式，綜合治療才能收到最佳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