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思想為什麼被全世界拋棄？

2011-12-11 13:00 作者:顏昌海

毛澤東在1966年11月對澳大利亞毛澤東主義黨的領袖希爾說，他認為「這個世界需要統一」。「蒙古人、羅馬人、亞歷山大大帝、拿破崙、大英帝國，都想統一世界。今天的美國、蘇聯，也想統一世界。希待勒想統一世界，日本想統一太平洋地區。但是他們都失敗了。照我看，統一世界的可能性並沒有消失。」「我認為，這個世界是能夠統一的。」

毛澤東顯然認為這個角色非他莫屬。他說美國、蘇聯都不行：「這兩個國家人口太少，到處打起來人力就不敷分配。而且，它們都怕打核戰爭。他們不怕別的國家死人，可是怕自己的人口死掉。」哪個國家人口最多？哪個國家的領導人不怕自己的人民死掉？自然是中國，自然是毛澤東。他夢想著在不久的將來如願以償：「再過五年，我們的國家就有條件了」。

正是為了實現統治世界的野心，毛澤東不惜一切代價發展核武器。1966年10月27日，中國在本土進行了一次攜帶核彈頭的導彈試驗。沒有任何一個核國家敢這樣做，因為稍有偏差就等於自己往自己人民頭上扔下一顆原子彈。這枚核導彈在中國西北部穿行8百公里，飛行軌道下有人口稠密的城鎮。這種類型的導彈在不攜帶核彈頭的冷試驗中，曾屢出差錯。三天前，毛澤東指示做這次試驗時說：「這次可能打勝仗，也可能打敗仗，失敗了也不要緊。」他不在乎原子彈掉在自己人民頭上。

參加試驗的人都準備一死。發射團的人寫了遺書，交到毛澤東的桌上。落彈區基地司令員把他的指揮部設在一座山頂上，他說：「一旦導彈出現偏差，如果落在前面，我們可隱蔽在山後：如果在山後爆炸，我們可隱蔽在山前。山頂成了我們進退依托的屏障。其實，這完全是一種自我安慰。」幸好發射成功。這當然是「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但成功是僥倖的。負責導彈研究的七機部一院副院長說：該導彈進入小批生產階段時，「問題接踵而來。」「故障表現非常相似，都是在起飛不久即向前翻滾，所不同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其中的一枚剛起飛二十二秒，就向前翻滾在空中墜毀。」官方懷疑「階級敵人破壞」，科學家有的被迫害致死。但毛澤東生前未能擁有他嚮往的洲際導彈。中國的第一枚洲際導彈是1980年發射成功的，那時毛澤東已死了好幾年。

1966年10月的那次成功，也許有個外來因素。納粹德國的一名主要導彈專家皮爾茲當時秘密在中國工作，一位印度外交宮在北京看到他跟三名德國同事一起。皮爾茲來中國前曾在埃及主持核武器研製工作，但中國用高薪和更好的技術條件把他引誘了來。中國也曾努力引誘別的德國核專家，可是美國出更大的價錢把他們弄到美國去了。

10月試驗成功後，毛澤東十分樂觀。12月11日，周恩來在「中央專委」會上說：各種導彈，包括洲際導彈，要「全部在這四年內解決」。1967年6月17日，中國氫彈爆炸成功，毛澤東更加樂觀了。,7月7日，他在接見參加試驗人員時說：「新武器、導彈、原子彈搞得很快，兩年零八個月出氫彈，我們發展速度超過了美國、英國、法國、蘇聯，現在世界上是第四位。」毛澤東忘了，這樣的發展速度得益於蘇聯的幫助。雄心勃勃的毛澤東對核試驗人員說：「我們中國不僅是世界革命的政治中心，而且在軍事上、技術上也要成為世界革命的中心，要給他們武器，就是刻了字的中國武器，就是要公開地支持，要成為世界革命兵工廠。」

在這樣一種趾高氣揚的心態下，毛澤東把對自己的個人崇拜在全世界推向高峰。「宣傳毛澤東思想」成為中國外交政策的首要任務，自吹自擂地宣布「世界已進入毛澤東思想的新時代」，不惜血本地把小紅書推銷到一百多個國家去，聲稱「這是世界人民的大喜事」，「世界人民最愛讀毛澤東主席的書」，「喜得這紅寶書，就像久早逢甘露，霧航見燈塔。」中國對外人員傾巢而出，逼著人家頌揚毛澤東。

緬甸是一個例子。中國外交官向華僑和緬甸國民散發小紅書和毛澤東像章，規定華僑學校的學生老師揮舞小紅書、佩帶毛澤東像章、唱語錄歌、向毛澤東的肖像三呼萬歲等等。緬甸政府認為這些舉動是對它的權威的挑戰，在1967年中下令禁止。毛澤東生氣了，要外交機構鼓勵華僑公開抵抗緬甸政府的法令，流血死人在所不惜。這引起緬甸全面排華，禍及所有華僑。毛澤東讓他扶植起來的緬甸共產黨大打內戰，推翻緬甸政府。1967年7月7日，他說：「緬甸政府反對我們更好，希望他同我們斷交。這樣我們可以更公開地支持緬甸共產黨。」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召見在中共54軍受訓多年的緬共骨幹，要他們「返回緬甸鬧革命」。這批人的中國妻子隨著他們去了緬甸。當初緬共骨幹為了找妻子，在大街上到處看，看上哪位漂亮姑娘，由陪同的中國軍官出面問女孩的單位住址，然後到她單位去進行政治審查，合格後單位領導找女孩談話。女孩們有的受寵若驚，有的不情願。對不情願的要「做工作」，說這是「政治任務」，直到答應為止。緬共的營地裡掛著毛澤東的像，每天要向毛澤東的像敬禮，背毛澤東語錄。打了勝仗開慶祝會，對著台下的緬甸老百姓，宣傳隊唱的是「毛澤東主席語錄歌」，跳的是「忠字舞」，喊的是「世界人民的偉大領袖毛澤東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

中國國內建立了秘密營地，訓練外國的毛澤東思想者。其中一個在北京西山，內容包括如何使用武器炸藥。「毛澤東思想」是每日必修課，雷打不動。在這位「世界革命人民的偉大領袖」的光環上，有一大污點：香港、澳門仍然是西方殖民地。要收回它們再容易不過，只要截斷中國大陸供水供食品就行。當毛澤東指責赫魯曉夫「對美帝國主義實行投降主義」時，赫魯曉夫曾反唇相譏，說印度的尼赫魯剛剛收回了葡萄牙殖民地果阿，港澳的「殖民主義者放的屁不會比果阿的更香吧？」赫魯曉夫挖苦說，毛澤東是住在「殖民主義者的廁所旁邊」。香港、澳門於是便成了毛澤東的一塊心病。有一次他主動對從英國統治下獨立的索馬里總理舍馬克說：香港「是特殊情況，我們暫時不準備動它。這一點也許你們不瞭解。」

毛澤東不願收回港澳完全出於實用目的。香港是中國最大的外匯來源，是獲得西方軍工技術設備不可或缺的要道。中國要進口的都在美國禁運的單子上，大多得通過香港暗地做交易。毛澤東只能把香港留在英國人手裡，方針是「長期打算，充分利用。」在香港有一大批臺灣情報人員，他們所幹的事之一是向美國政府提供西方公司破壞禁運的情報，使西方公司因為怕受到美國制裁而不敢放手作交易。這批人是毛澤東的眼中釘。

為了把臺灣情報網除掉，毛澤東不惜採取極端手段。1955年的「克什米爾公主號」事件就是一例。那年4月，周恩來要去印尼萬隆開亞非會議，中國包租了印度航空公司的「克什米爾公主號」，可乘一百來人，從香港飛往印尼。臺灣特務以為周恩來會乘這架專機，擬出一個在香港機場往飛機上放定時炸彈的計畫。大陸政府在3月就獲悉這一計畫，但是沒有採取任何行動阻止它，沒有告訴印度航空公司，沒有告訴英國駐北京代辦處，沒有告訴香港當局，更沒有告訴乘客——11名中共幹部和外國記者。飛機在空中爆炸，這11個人和5名機組人員做了犧牲品。飛機剛一落海，大陸馬上宣布是臺灣特務在飛機上放了炸彈。萬隆歸來後，周恩來向港英當局提供了一系列臺灣特務名單，要求把他們驅逐出香港。英國政府人士懷疑：「這起事件完全可能是中國自己製造的，他們做得出來……即使不是自己製造，他們也只想利用它而不想制止它。」英國人以為製造這起事件的目的是「以犧牲自己人的生命，來做反對我們的宣傳材料」。

為了與大陸保持良好關係，港英當局滿足了周的要求，在一年中遞解了40多名臺灣重要諜報人員出境，儘管沒有任何立得住腳的證據證明這些人犯了什麼法。蔣介石在香港的情報網幾乎破壞殆盡。沒有這些人從中阻撓，毛澤東經香港跟西方秘密做成了好幾筆為核工業服務的大生意，僅一筆就花了三百萬兩黃金。

文革開始後，毛澤東政權在香港也搞起了對毛澤東個人崇拜的活動，受到港英當局的壓制。毛澤東感到有必要讓全世界看見他才是香港真正的主人。1966年12月，澳門葡萄牙軍隊對抗議的人群開愴，打死打傷二百多人。隨後，葡澳總督被迫在毛澤東的大肖像下當眾認錯道歉。毛澤東想在香港重演這一幕，用香港左派的血，來迫使英國人低頭。在1967年5月一場勞工糾紛後，毛澤東政權鼓勵香港左派搞暴力示威，以誘港英鎮壓，造成死傷。當有人被警方打死後，中國外交部馬上向英國要求賠禮道歉。英國沒有按中國說的辦。

為了繼續擴大事端，北京給香港左派打氣，公開暗示會提前收回香港(《人民日報》六•三社論，周恩來6.24講話等)，使香港左派有恃無恐。在持續的暴力衝突中，又有數人死亡，但港英當局仍拒絕道歉。《人民日報》7月5日社論號召香港左派把目標對準警察：「要嚴厲制裁這些壞傢伙，殺人要償命，血債要用血來還。」7月8日，周恩來派中共士兵穿著便衣偷越邊境，在當天的衝突中槍殺了5名警察。這次行動是外交部的人在中國境內的沙頭角監督實施的。殺警察的目的是刺激警方報復，以造成更多的死傷，壓港英當局認錯。港英當局寸步不讓，對付辦法是大肆逮捕香港左派。中方能做的，除了從北京發抗議，就是組織人在香港到處放「真假炸彈」。港英當局的回答是繼續抓人。

毛澤東的最大弱點是：他不能收回香港。周恩來還特別擔心英國人會歸還香港，幾次在內部憂心忡忡地說：「搞不好，要搞出一個提前收回香港。」

英國人摸準了毛澤東的底牌，將了毛澤東一軍。中方騎虎難下。8月20日，周恩來不明智地批准了一份「最後通牒」，要港英當局48小時內釋放被逮捕的19名新聞記者。英國人置之不理。時間到了，毛澤東下不了臺，只得在北京進行報復。8月22日，一萬多暴民放火燒了英國駐華代辦處，把英國外交官和他們的家人陷在裡面幾乎燒死，英國代辦被粗暴地揪鬥，英國婦女被流氓侮辱。

這段時間，一連串其他國家駐華使館、機構也同樣成了毛澤東泄憤的對象。遭到圍攻打砸的有蘇聯、蒙古、印尼、印度、緬甸大使館，都是官方批准的，由外交部告訴紅衛兵誰可圍，誰可攻，誰可砸。從百萬人遊行示威把使館圍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地貼滿大字報、大標語，到在毛澤東巨幅畫像下用高音喇叭破口大罵；從砸傢俱燒汽車，到對外交官和夫人孩子推搡恫嚇：「打死他！打死他！」

就連朝鮮也未能倖免。因金日成不服毛澤東管，毛澤東曾支持朝鮮領導中的「延安派」設法推翻他。金把這些人抓的抓，殺的殺，其餘趕到中國。據朝鮮官方文件，毛澤東後來「再三為中共不正當地干涉朝鮮內政表示歉意」，按金的要求把留在朝鮮的中國軍隊全部撤回。中蘇分裂時，金又不站在毛澤東一邊。毛澤東怒上加怒。1967年1月，專管在國外搞顛覆的康生對阿爾巴尼亞領導人說：「金日成應該被推翻，這樣朝鮮的局勢就能改觀。」在圍攻使館的浪潮中，紅衛兵衝著朝鮮大使館高呼：「打倒金胖子」。金日成以牙還牙，給平壤的「毛澤東廣場」改了名字，把朝鮮戰爭紀念館中關於中國的部分全部關掉，跟蘇聯靠得更近。

到1967年9月底，中國同建交或半建交的48個國家中的近30個都捲入了外交紛爭，有的外交關係降格，有的關閉大使館。「十一」國慶節的時候，天安門城樓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幾個外國人。毛澤東後來說這段時間是「極左派當權」，都是他們的錯。事實上，中國外交從來沒有離開過毛澤東的掌握。

推銷毛澤東思想在西方獲得一些成功。小紅書在知識份子和學生中一度走紅，有人把毛澤東當作「哲學家」。深具影力的法國作家薩特甚至說毛澤東的「革命暴力」是「道德」的，「道德」二字他還加了著重號。可是，大多數「毛主義者」，不是對毛澤東抱著不實際的幻想，就是喜歡標新立異，他們並不真聽毛澤東的話。毛主義黨成員屈指可數。1968年西方學生鬧事時，不少打著毛澤東的旗幟，毛澤東滿懷希望地說這是「歐洲歷史上的新氣象」，把在中國受訓的西歐人派回去搞組織領導。結果一事無成。

在亞非拉，毛澤東派組織帶來的也只有失望。在非洲，扎伊爾總統蒙博托告訴人們，毛澤東見到他時半開玩笑地對他說：「真是你嗎？蒙博托？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錢來推翻你啊，甚至要把你幹掉。可你還是活著。」毛澤東提起他曾資助的蒙博托的對手，說：「我們給他們錢和武器。就是他們不會打，打不贏啊，那我有啥辦法啊！」

毛澤東在中東也白費心血。在1956年的蘇彞士運河危機中，他曾想扮演指導者的角色，11月3日給埃及一份「反侵略戰爭的軍事部署和戰略方針」。可納賽爾總統沒當作一回事。納賽爾的主要顧問赫克爾說，毛澤東的建議被擱在一大堆來往電報的底層。毛澤東提出派給埃及25萬「志願軍」，納賽爾沒有接受。毛澤東還向埃及提出：「我們可以給無代價的援助。」「你們能還就還，不能還就算了」，如果埃及硬要還，「過了一百年以後再還吧。」中國贈給埃及兩千萬瑞士法郎的現金，並在中埃貿易上故意讓中國吃虧，埃及得利。納賽爾要的是軍火，毛澤東指示「無償援助」。可是，中國只能出產步兵輕武器，埃及不需要。

1967年6月的「6日戰爭」中，毛澤東又給納賽爾寄了一份「人民戰爭」計畫，要納賽爾「誘敵深入」，退到西奈半島，甚至退到另一個國家蘇丹的首都喀土穆去。納賽爾謝絕了，耐著性子解釋說：「西奈是塊沙漠，打不了人民戰爭，那裡沒有人民。」毛澤東一怒之下轉過頭來支持反納賽爾的勢力。可毛澤東始終未能在中東建立起任何毛澤東派組織。

毛澤東失敗的原因之一是他硬要別人在他和蘇聯之間做出選擇。拉丁美洲就是如此。他在古巴身上花了不少錢，要拉古巴反蘇，但卡斯特羅不聽他的。卡斯特羅在毛澤東活著時從未訪問過中國。1966年1月2日，他在群眾大會上抨擊中國，說中國在供應大米的問題上向古巴施加經濟壓力，以逼迫古巴跟著它走。一個月後，他進一步指責中國企圖在古巴軍隊中策反。毛澤東說卡斯特羅是「豺狼當道」。卡斯特羅說毛澤東是「一堆大糞」。

毛澤東把希望寄託在卡斯特羅的戰友格瓦拉身上。格瓦拉1960年第一次訪華時，毛澤東對他異常親密，拉著他的手問長問短，說他讀過格瓦拉的文章，很讚賞他。格瓦拉也恭維毛澤東，但毛澤東最終未能拉住他一起反蘇。1967年他被殺害後，康生對阿爾巴尼亞國防部長說：「拉丁美洲的革命進行得很不錯，特別是在格瓦拉失敗以後。」

毛澤東一生都沒能看到一個像樣的拉美毛澤東派組織。秘魯的毛澤東派「光明之路」，是在毛澤東死後的1980年才成立的，領導人加日曼也自稱「世界革命領袖」。成立那年，他們紀念毛澤東的生日，在首都利馬的街燈上吊著死狗，狗身上裹著標語，罵鄧小平是「狗崽子」，背叛了毛澤東的路線。……

即使是毛澤東所在的亞洲，毛澤東也處處受阻。最慘的是「失去」越共。越共是斯大林1950年劃歸毛澤東「管」的，多年來毛澤東出錢出人，幫越共先打法國，再戰美國。但毛澤東把越共當棋子使用，導致越共反目為仇。毛澤東參與指揮越共的戰爭，朝鮮戰爭時，他縮小了越戰的規模。1953年5月，他一決定在朝鮮停戰，就把大批中國軍官從朝鮮直接派去越南。打奠邊府戰役，中國起了關鍵作用。是中國搞到法國絕密的戰略部署「納爾瓦計畫」，由韋國清親自交給胡志明。正是根據這份情報才決定打奠邊府這場決戰。1954年5月，在大量中國的軍事援助和顧問臨助下，決戰大擭全勝。但1954年，毛澤東軍事工業化起步，需要從西方購買禁運物資。他把法國作為打破禁運的缺口。那時法國同越共在打仗。毛澤東的計畫是讓越共擴大戰爭，「以增加法國內部的困難」，在法國人焦頭爛額時，中國站出來幫法國跟越共達成協議，以換取法國在向中國出口戰略物資問題上的通融。

越共5月7日攻下奠邊府，法國政府6月17日垮臺。做交易的時刻到了。6月23日，周恩來在瑞士會見新任法國總理孟戴斯•弗朗斯，和他商定了停戰方案。回轉身周要越共接受這個方案。越共領導人不願意簽字。黎筍後來回憶說：周表示，「要是越南人還想繼續打，只好自己管自己，他不會再幫忙，他壓我們停戰。」越南戰爭沒有中國就打不下去。胡志明要主持談判的範文同總理簽字，範流著眼淚簽了。黎筍受命向越南南方的部隊報告這個消息：「我坐著牛車到南方去，一路上，同胞們都來歡迎我，都以為我們打了大勝仗。真是太痛苦了。」越共對中共的不信任感從此而生。而法國著手放寬對中國的禁運。

多年來，中國可說是北越唯一的資助者。1965年初，蘇聯新上任的勃列日涅夫等人開始大量援越，提供打美國飛機最需要的高射炮、地對空導彈等重武器。毛澤東怕蘇聯取代他做越共的保護人，勸蘇聯人不要管越南的事。他對蘇聯總理柯西金說：「北越人民沒有蘇聯的幫助也打得很好……他們能靠自己的力量把美國人趕出去。」他還說：「越南人民自己能照顧自己，空襲炸死的人不多，而且死一些人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建議蘇聯「在西邊其他地方對付美帝國主義」。毛澤東也竭力想說動越共拒絕蘇聯援助。周恩來對範文同說：「沒有蘇聯援助更好，我是不贊成蘇聯志願人員去越南的，也不贊成蘇聯援越。」周甚至對胡志明說：蘇聯援越的目的「是改善美蘇關係」。但周恩來這樣的邏輯實在欠缺說服力。

毛澤東沒有辦法阻止越共接受蘇援，更沒有辦法拉越共同蘇聯決裂。他想通過親華的胡志明掌握越共。但胡在越共領導人中並非說一不二。胡經常住在中國，曾向中方表示想找一位中國夫人，中方也給他物色了一位。但越共否決了這一婚姻，說他們的領袖保持獨身對事業更有利。毛澤東要維持他對越共的影響，唯一的辦法是多給錢，多給物資，多派士兵。從1965到1968年，中國向北越派出32萬多人的軍隊，包括15萬多人的高炮部隊，有的到1973年才回國。這些部隊使北越得以騰出兵力到南越打仗，有的還有中國顧問隨行。

即使這樣，越共也不買帳，未經毛澤東同意就在1968年4月3日宣布同美國談判。周恩來責備他們說：「好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麼你們要急急忙忙發表這個聲明。」周還把美國黑人領袖馬丁•路德•金於4月4日被害怪在越共頭上，說「如果你們的聲明晚一兩天發表，暗殺也許根本就不會發生。」談判時，毛澤東想插上一手；周對越共說，中國比越共更有談判經驗。越共不予理會。毛澤東的報復是讓周拒絕接待來要援助的越南黨政代表團，理由是中國領導人「國內事忙」。但毛澤東最終還是不得不繼續向越共大把撒錢。要當世界革命領袖，他不能不站在打美國人的越共背後。

越共不僅不聽毛澤東的，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展自己的勢力範圍。儘管中國給寮國共產黨人大量援助，寮國人還是選擇了追隨越共。1968年9月，寮國領導人幾次委婉地請中國聯絡組組長「回國休假」，中方只得撤走。寮國同越共一樣，與莫斯科越來越貼近。到1960年代末，世界「反美」領袖仍然是蘇聯，而不是毛澤東。中共官員在大小場合喋喋不休地指責蘇聯給帝國主義幫忙，聽眾常常聽得不耐煩，不止一次，有人站起來叫中共的人閉嘴。美國官方也得出結論：毛澤東思想在發展中國家不再構成威脅。

毛澤東清楚他的失敗。1969年，他對中央文革小組說：「我們現在孤立了，沒有人理我們了」。毛澤東認為那些「毛澤東思想」組織簡直沒用，削減了對它們的援助。

1970年3月18日，柬埔寨發生政變。被推翻的西哈努克親王堅信政變是美國中央情報局干的，決心同美國戰鬥到底。西哈努克在政變第二天從蘇聯到中國。毛澤東請他留在中國。越南戰爭已由此變成整個印度支那的反美戰爭，印支三國之一的首腦西哈努克流亡中國，毛澤東希望通過做西哈努克的靠山，樹立起反美領袖的形象。西哈努克留在中國後，中國給他提供了七個廚師、七個糕餅師傅，還從巴黎專門給他空運鵝肝。他有自己的專列，出國旅行時有兩架飛機，一架載他的行李和禮品。毛澤東對他說：「告訴我們你們需要什麼，可以提出來。我們可以多為你做點事。沒有什麼了不起嘛。」西哈努克一提錢，抱歉給中國增加負擔，毛澤東就說：「我請你給我們多增加一點負擔。」

秘密住在中國的「紅色高棉」領導人波爾布特在中方壓力下同西哈努克合作。中國曾支持「紅色高棉」要推翻他——兩年前的1968年3月，西哈努克公開指責北京「玩骯髒的把戲」，說「紅色高棉是他們一手造出來的」；「就在前兩天，我們才繳獲了一大批各式武器，都是從中國運來的。」如今，西哈努克成了毛澤東的寶貝，毛澤東以西哈努克的名義召開印支三國高峰會議，會議在廣州舉行。

開幕時，中國發射了第一顆人造衛星，向與會者和全世界顯示實力。衛星繞著地球播放毛澤東的頌歌「東方紅」。毛澤東接見放衛星的有功之臣時，樂得合不攏嘴，一再說：「了不起啊！了不起啊！」然後，毛澤東以全球反美鬥爭領袖的口氣發表「五•二0」聲明，題目是：「全世界人民團結起來，打敗美國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他登上天安門城樓，西哈努克站在身旁，由此時還得勢的林彪面對50萬人宣讀聲明。

聲明點名譴責美國總統尼克松。喝醉了酒的尼克松暴怒之餘，下令調動軍艦。但他很快鎮定下來。國家安全顧問基辛格對他說，毛澤東「除了口頭上鼓勵鼓勵越南以外，拿不出什麼東西」。美國人於是對毛澤東的聲明沒有反應。……

即使在印支戰爭中，西方人看重的也是越南。倫敦《泰晤士報》稱：西哈努克「要想重返政壇得依靠越南」。基辛格開口閉口談的都是「河內對柬埔寨的野心」。毛澤東對西方不把他當回事大為光火，罵基辛格是「臭知識份子」，「大學教授根本不懂外交」。

毛澤東想了個別辦法讓自己處在世界的聚光燈下：把美國總統「釣」來中國。

而這一次，毛澤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