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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生肖是中華民族的風俗文化,從古至今為人們所認同。遠在一千四百多年前,在唐詩中也能尋覓到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的蹤跡。但嵌入詩中的這十二種動物名稱,並不是記述人的屬相,雖有見紀年,然而卻是別有所指,讀來頗顯奇趣。
現按十二生肖的順序略作歸納,探其寓意:
十二生肖鼠為首。唐代詩人曹鄴《官倉鼠》以老鼠比喻官吏,作了尖銳的諷刺。詩曰:「官倉老鼠大如鬥,見人開倉亦不走。健兒無糧百姓飢,誰遣朝朝入君口。」後來「鼠」字逐漸演變為貶義,稱呼那些猥瑣的小人為鼠目寸光的「鼠輩」。
牛,是唐代農業生產的力畜。如鄭遨的《傷農》詩有「一粒紅稻飯,幾滴牛頷血」,詩人寫出牛在犁田耕種時下巴都磨破出血,可想見駕馭耕牛的農夫多麼艱辛。
牛在柳宗元寫的《放鷓鴣詞》卻另有寓意,詩中有句「齊王不忍觳觫牛」,詩人借用春秋戰國時代齊宣王不忍宰殺牛占卜祭禮的典故,隱喻當朝權貴要憐憫牛,及它的農夫主人終年辛勞繳賦稅、服徭役的苦難情況。
虎,在大自然中為百獸之王,唐詩則另有所指。詩人李賀目睹唐代自天寶年間安(祿山)、史(思明)之亂後,藩鎮擁兵割據相互混戰,黎民百姓慘遭禍害的狀況,寫出《猛虎行》。他以猛虎比喻背叛朝廷的藩鎮節度使,表達對其作亂害民的痛恨。
詩人王建《射虎行》最後兩句「惜留猛虎著深山,射殺恐畏終身閑」,則是慨嘆奉皇帝詔命討伐藩鎮叛軍的將領遲緩不前的事實,影射這些將領其實是各懷私心,認為真的滅了皇帝要誅殺的人,反而對自己不利,難以擴張勢力。
詩聖杜甫以從外地回家省親為題材而作的《北征》亦寫到虎:「猛虎立我前,蒼崖吼時裂。」杜甫出人意料地寫回家省親途中遠遠遇見真虎,聞其吼聲粗大,幾乎「裂石」,足見歸途環境的險惡。
兔入唐詩,一是襯托、點綴詩意環境,不含寓意。唐玄宗李隆基在位四十五年,和楊貴妃有過「世世為夫婦」的誓約,縱情女色,荒疏朝政。地方官員投其好,修建多座行宮供其享樂。有的行宮多年空置,安史亂後以致荒廢破敗。
詩人元稹《連昌宮詞》提到的河南郡尋安(今河南省宜陽縣)的連昌宮就屬於此類。詩中「荊榛櫛比塞池塘,狐兔驕痴緣樹木」具體描述連昌宮廢棄景象,致使狐狸、野兔一類動物出沒不怕人。
兔入唐詩亦與神話傳說中的月宮有聯繫,如李賀寫夢中遨遊天上月宮的七言詩《夢天》有句「老兔寒蟾泣天色」,謂天色不明朗,月宮里長跪搗藥的白兔、寒蟾都感到愁慘。他還有《李憑箜篌引》都寫到月宮之兔,其詩最後兩句是「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
龍在中國古代各朝都喻至高無上的天子皇帝,唐代莫不如此。以龍字入詩,見於詩仙李白針對唐玄宗迷戀楊貴妃而荒廢朝政,致使奸臣弄權、藩鎮擁兵謀叛的事實,憂憤而作《遠別離》。詩中「君失臣兮龍為魚,權歸臣兮鼠變虎」,意指詩人明白比喻君主失去權力,就有遇害亡國的危險。
大詩人的兩句詩嵌入十二生肖中的三個,在唐詩中實屬罕見。
唐元和元年,詩翁白居易寫唐玄宗和楊貴妃悲劇故事的著名長詩《長恨歌》,內有「天旋日轉回龍馭,到此躊躇不能去。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
龍,即喻真龍天子唐玄宗。平定安祿山叛亂後,玄宗由蜀中回到長安,途中經過馬嵬坡(今陝西省與平縣西)楊貴妃被絞死之處時,竟難過得躊躇不前。
但唐詩中「龍」的寓意也有例外,如韓愈為送別摯友孟郊(字東野)而作的《醉留東野》,詩中有「吾願身為雲,東野變為龍。四方上下逐東野,雖有離別無由逢。」這裡用「雲」、「龍」比喻二人的融洽投緣,如雲、龍相隨,永在一起的深厚情誼。這個比喻後來成為文人、雅士友朋投契的名言。
蛇,在唐詩中只是寫實,不含寓意。元稹《連昌宮詞》有句「蛇出燕巢盤斗拱」即如此。
著名詩人李商隱則更具體,他在唐文宗開成二年(公元八三七年)冬作《行次西郊作一百韻》有「蛇年建醜月,我自梁還秦」。
當年是丁巳年,巳屬蛇,謂蛇年。這年冬天,詩人從梁州府(今陝西省漢中市)回到京城長安,途中在長安西郊停留時所見所聞,憤而作此詩深刻揭露各種腐敗暴橫的情況,著力譴責那些禍國殃民的當權者,表達對國事的強烈憂慮。
馬入唐詩多與戰事或戍邊有關。張籍《廢宅行》有「胡馬奔騰滿阡陌,都人避亂唯空宅」,生動地寫出唐代自安史亂後國勢漸弱,境外強悍異族吐蕃趁機襲擊京城,市民逃避一空,農業生產被嚴重破壞的景象。
唐肅宗以後,吐蕃侵佔了河西、隴右之地的河湟一帶地區(今青海省、甘肅省交界的大部分領土)。詩人杜牧《河湟》有「牧羊驅馬雖戎服,白髮丹心盡漢臣」,寫出邊民飽受異族入侵,棄農耕,改遊牧,不穿漢服著戎服,但仍心向唐朝,期盼明君收復失地。
不過,也有詩人以馬喻星宿。李賀寫《馬詩二十三首》,其中第四首有「此馬非凡馬,房星本是星」,即寫馬駿骨不凡,喻馬為房星之精,二十八星宿之一。
羊,古代農耕、遊牧社會養殖的主要家畜之一。詩人以其入詩,往往帶有他意。
唐宣宗李忱登基後,國力一度增強,邊境出現寧靜景象。這在雍陶寫的《塞路初晴》得到印證:「行子喜聞無戰伐,閑看游騎獵秋原。」
詩人筆鋒一轉,借用漢武帝時派重兵駐守塞外邊疆,匈奴不敢南下入侵的史實,警告塞北異族羊馬不要越境放牧,意即不要入侵,我朝北方有雄兵鎮守。詩云:「胡人羊馬休南牧,漢將旌旗在北門。」
猴,古代所稱謂的猩猩、猱(獮猴)、猴皆屬猿類。體大、色灰黑者謂猿,身軀小且色黃者謂猴或猱。
猿入唐詩居多,如魏徵《述懹》、陳子昂《晚次樂鄉縣》、孟郊《聞砧》、李賀《巫山高》、劉禹錫《松滋渡望峽中》、白居易《琵琶行》等均見其跡。但較出色的是李白、李商隱的詩句。如李白的名句:「兩岸猿聲啼不盡,輕舟已過萬重山。」
李商隱《行次西郊作一百韻》則借漢代名將李廣善射且長臂如猿的典故,以「控弦二十萬,長臂皆如猿」形容安祿山的二十萬軍隊都是長臂如猿的善射勁旅,對京城長安的威脅很大。
猴、猱入詩者極少,李白的詩篇可見其蹤。他的《蜀道難》有「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所提及的猱,就是一種山林裡善攀援的猴──獮猴。
雞,古代農家重要家禽之一,尤其雄雞晨啼在城鄉均有重要的報時作用。經詩人運筆,則另有新意。
柳宗元對藩鎮割據稱雄、陰謀叛亂,表示憤怒和申討,遂作《古東門行》,其中有句「雞鳴函谷客如霧」,是借用《史記.孟嘗君傳》的典故。
其意是孟嘗君逃離秦國時,夜半到函谷關出不去。按照守關規定,必須等到晨曉雞叫之後才開關門。孟嘗君恐秦兵追來,他隨行的食客中有人學雞叫,別處的雞都叫起來,始得出關。
柳完元被貶為柳州(今廣西柳州市)刺水時寫的《柳州峒氓》詩有句「雞骨佔年拜水神」,又是另一種含意。這是他親眼目睹南方民間流行的一種迷信風俗,即拜祭水神時,殺雞擇取其骨以為占卜,祈望一年能否有好收成。
狗,古代城鄉飼養多為看家護院防賊。如張籍《野老歌》記述農夫稅生活艱難,非常羨慕商人生活富足。其詩有「西江賈客珠百斛,船中養犬長食肉」,即指南方做珠寶生意的商人生活奢侈,連狗也經常吃肉,詩人暗喻富商養狗實質上是為看護珠寶財物。
大詩人李白《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透過寫個人的感慨,抨擊了唐玄宗後朝政治的腐敗,詩中有句「董龍更是何雞狗」是借用《晉書.苻生傳》的典故。
魏晉南北朝時期,北朝秦主苻生的寵臣董榮(字龍)淫威眾臣,朝臣敢怒不敢言。秉性剛直的宰相王墮每上朝不與董寒暄,有人勸其敷衍一下,他憤然說:「董龍是何雞狗,而令國土與之言乎?」王墮後為董龍施奸計殺害。
李白在詩中以董龍暗指唐玄宗所寵幸的近臣,喻他們人格品質賤如雞狗,但一句詩裡嵌入十二生肖中的三個(龍、雞、狗),在唐詩中更顯奇趣,算是絕無僅有。
豬,人類重要的肉食之一。但在唐詩中涉及很少,間或有之,也是實指。
如詩人李商隱以朝廷權貴之間爭鬥的一段歷史事實,寫入《行次西郊作一百韻》,對上層社會的腐敗作了尖銳的揭露和譴責,表達對國事憂憤之情。
其中「快刀斷其頭,列若豬牛懸」是指略知醫方的郎中鄭注經宦官王守澄推薦,給唐文宗治病而得到任用。鄭注從此張狂作威,誣害正人,官至鳳翔節度使。後鄭注夥同李訓合謀消滅宦官,事敗被宦官誘殺,頭被掛在京城長安興安門上示眾。時人觀之,好像集市肉肆攤擋上懸掛的豬頭、牛頭一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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