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軼事：都是改名惹的禍

文革初期，紅衛兵響應偉大統帥「毛主席」號召，大力開展興無滅資，大破四舊，大立四新的運動，因此留下不少佚聞趣事，至今憶及仍讓人啼笑皆非。

本文單說改名換姓的事。人的姓都是老祖宗留下的，名字則大都是父母大人按著一定的規矩給起的，一般情況下不輕易改動，尤其在過去，否則就是對父母大人之大不敬。可文革偏要跟老祖宗唱對臺戲，並謂之為造反有理。記得有一陣子，大概也就持續了個把月時間，毛澤東在發表「我的第一張大字報」後不久，在天安門城樓上俯身貼著英姿颯爽的女紅衛兵宋彬彬輕輕耳語了一句「我看你的名字還是要武的好」。結果神州大地迅速刮起一股改名換姓的紅色旋風，其勢浩浩蕩蕩，有如排山倒海，順之者存，逆之者亡。短短几天，凡名字與所謂封、資、修搭得上線，挂得上鉤的，都得忍痛割愛順應革命潮流改了。那個把月，估計派出所戶籍人員忙得連撒泡尿的功夫都沒有，要是今天再遇上這等好事，光派出所就要增添不少人，不知為政府排憂解難解決下崗人員就業將作出多大貢獻。

就這樣，短短一個月時間，新改的名字如同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清一色的全都蒙上了厚厚一層革命的含義，叫起來格外響亮，聽起來格外清脆，像什麼衛東、護紅、興無、滅資、煉鋼等等之類，人們彷彿置身於熊熊燃燒的革命大熔爐中，這可以從今天重慶搞的紅海洋運動中尋覓到一些蛛絲馬跡。

給人印象最深的，要數我的化學老師。此人姓塗，父母起的名字本就不錯，念起來文縐縐的，給人一種高雅舒心的感受，可對照當時的革命標準，這名字毫無疑問屬於封資修之類的殘渣餘孽。為了順應革命潮流，盡快回到「毛主席」革命路線一邊，一輩子安分守己，從不趕時髦的塗老師，此時卻不得不趕時髦，把自己好端端的名字違心用「革命」二字代替。結果好了，這姓和名聯在一起念，就成了「塗革命」，這「塗」與「圖」諧音，塗革命不就變成了不折不扣的「圖革命」。這還了得，紅衛兵小將可不答應了，口口聲聲要徹底造塗老師的反。小將們說，你這改的名字分明就是投機取巧，企圖圖革命之機，投革命之巧，莫不是混進咱革命隊伍裡的階級異己分子，再不趕緊改過只有死路一條。這塗老師聽聞，嚇得屁滾尿流，語無倫次，這時候大概連水的分子式怎麼寫也忘了，當晚七點半正式發表聲明鄭重宣布恢復原來名字。

這塗老師好歹也是一知識份子，怎麼改名這等大事，光顧得與時俱進，而不認真考慮，仔細琢磨一下。這名字怎麼改不行，天底下的字多的是，偏要用「革命」兩字，你不知這兩字是中性的嗎。鑽牛角尖的人可能只會懷疑你投機取巧，而真正的革命造反派就會認定你是企圖革無產階級的命，而不是革資產階級的命。真要遇到這樣的人，恐怕你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他們五花大綁判處政治死刑了。

好在塗老師出身絕對赤貧，「解放」前家徒四壁、苦大仇深，是「新中國」乃至全世界無產階級依靠的中堅力量，關於改名的錯誤，只在全體學生面前檢查交待了幾次就過關了，否則造反派一定會死死揪住不放，然後再踏上千萬隻腳，讓你永世不得翻身，故事的結尾就會大不相同。

塗老師接受此次改名的教訓後，不久即成為了廣西最堅定的無產階級革命造反派的一名成員，給人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