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 笑著生病的男孩

面對學習上的艱困，他永遠只記得要開朗地笑。

乍來到這間補習班不久，負責擔任國文科輔導老師，協助正課老師帶班。每天都和國中生膩在一塊，頓時好像多了許多弟弟妹妹，有的安靜有的愛搞怪，每個人性格都不同，但直覺還是覺得聰明好讀書的孩子最好帶了，一點就通，不需花費太多精力。

開課不久，發現坐在最前面一列的小旻上課最吵，老愛打斷正課老師的講課，偏偏國二是最「熱鬧」的年級，再加上小旻的「攪亂」，教室根本毫無秩序可言。有次小旻又無法抑止地頻頻說話、發問，整間教室的同學都發出噓聲，示意我這個輔導老師上前制止他。我走到他座位旁，拿著薄薄的講義本在他頭上輕拍了一下，他對我笑得尷尬，同學則是更開心了，希望他能就此閉嘴。

課堂上練習作文時，小旻跑來向我借立可帶，因為他忘記帶，同學又全都不肯借他，老師說作文試卷修改得髒兮兮會扣分，他急得只能來向我求救。我笑笑遞給他時，他猶豫了一下說：「老師，如果被我用光光怎麼辦啊？」我說沒關係啊我再去買就好。

下班前和資深老師聊起令我頭痛的小旻，才知道他是亞斯伯格症的孩子，也就是俗稱的自閉症。小時候的他自閉，但上了國小國中，因為老師不斷要求他要跟同齡學童有相同程度的行為及規矩，一時間他無法適應，轉變成了過動兒，老師們和他的母親需要保持聯絡，密切關心他的學習狀況，如果情況變糟，就只能調藥量，讓他較能安靜下來。

我一聽，為著自己在課堂上想懲罰他而感到愧疚，我差點在不瞭解這孩子的狀況下丟他的臉，也因此明白同學排擠他、不願借他文具用品的原因。小旻的同學常向我抱怨，說他不懂禮貌、做事粗魯、不在乎別人感受，造成他在同儕中人緣不佳，我瞭解其實他只是大而化之，心想到什麼就去做。有時同學欺負或拒絕他，他只是咧嘴而笑，要老師別為他而處罰同學。

暑假開始後，他把別科作業也帶來補習班寫，他拚命問我許多問題，我能答就答，超出專長範圍就請他回去查資料。作業告一段落後，他拿出一張表格，上面詳列了各科進度、日期、完成度、心得等，他一一勾選作記錄，沒定期完成的，還在備註欄為自己寫上了叮嚀，再輕輕黏貼在作業上，我好奇問他這麼細密的表格是學校老師做的嗎？他搔搔頭傻笑說不是啦，是我回家用電腦做的，這樣就不會漏寫功課啦！我誇他很用心，整間補習班只有他做了這麼一件事，我也回想起自己小時候的暑假作業，幾乎是開學前才趕工、檢查進度，完全不似這孩子的認真投入。

那是第一次我們有聊天的時間，他分享自己還有一位唐氏症的哥哥，媽媽因為他們兄弟倆，時常生氣疲累。但他的樂觀開朗，讓他不畏懼自己的病症，他更喜歡主動讓人知道自己的病情，幫助別人瞭解他的言行。

「老師，有病其實沒有關係喔，只要開開心心去生活，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他笑著鼓勵了我。

看著他自己騎小折回家的背影，我心底滿溢著敬佩與憐惜，小旻在我心裏，已經是那獨一無二的優秀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