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幻人生如風逝 一代才女的墮落

大唐盛世,詩才輩出,不但鬚眉稱雄,不少才女詩也脫穎而出,魚玄機就是其中留傳佳作甚多的一位。這位美麗多情的才女,也曾得到翩翩公子的輕憐蜜愛,然而世事滄桑,命運又把她塑造成一個放蕩縱情的女道士,最終爭風吃醋殺死了自己的侍婢,斷頭台上空餘恨。

多情才女為何墮落

魚玄機原名魚幼薇,生於長安,其父飽讀詩書,卻一生功名未成,只好把滿腔心血都傾注到獨生女魚幼薇身上。小幼薇五歲便能背詩數百,七歲開始學習作詩,十二歲她的習作就已在長安文人中傳誦開來,成為人人稱道的詩童。

一日在城南崇貞觀中遊覽,正碰到一群新科進土爭相在觀壁上題詩留名,魚幼薇羨慕不已。待他們題完後,魚幼薇也滿懷感慨地悄悄題下一首七絕:

雲峰滿月放春睛,歷歷銀鉤指下生;

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

這首詩自嘆生為女兒身,空有滿腹才情,卻無法與鬚眉男子一爭長短,只有無奈空羨!幾天之後,初到長安的貴公子李億遊覽崇貞觀時,無意中讀到了魚幼薇留下的詩,心中大為仰慕,只想一睹這位題詩奇女子的風采。可惜李億這次來京是為了出任因祖蔭而榮獲的左補闕官職,忙於官場應酬,一時無暇去打聽魚幼薇的情況,只是在心中記住了這個名字。

後來,在魚玄機的師傅溫庭筠撮合之下。李億與魚幼薇相識,在長安繁花如錦的陽春三月,一乘花轎就把盛粧艷飾的魚幼薇,迎進了李億為她在林亭置下的一棟精細別墅中。

林亭位於長安城西十餘裡,依山傍水,這裡林木茂密,鳥語花香,是長安富家人喜愛的一個別墅區。在這裡,金童玉女似的李億與魚幼薇,男歡女愛,度過了一段令人心醉的美好時光。

不過在江陵,李億還有一個原配夫人裴氏,家世顯赫。不久,李億接夫人上京,儘管一路上李億賠盡了小心,勸導妻子裴氏接受他的偏房魚幼薇,可這位出身名門,心高氣傲的裴氏始終不肯點頭。一進林亭別墅的大門,裴氏就怒不可遏地喝令隨身侍女,把出來迎接的魚幼薇按在地上,用籐條毒打了一頓。魚幼薇不敢反抗、也不敢怨怒,她只希望在夫人出了一口氣之後,便能接受她成為一家人,為了和心上人在一起,受點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麼呢?

然而裴氏硬逼著李億非要把魚幼薇趕出家門不可。李億實在拗不過裴氏,只好寫下一紙休書,將魚幼薇掃地出門。兩人的婚姻僅僅維持了三個月,五個月的苦苦相思,至此戛然而止。李億表面上與她一刀兩斷,暗地裡卻派人在曲江一帶找到一處避靜的道觀——咸宜觀,出資修茸,又捐出了一筆數目可觀的香油錢,然後把魚幼薇悄悄送進觀中,並對魚幼薇誓道:「暫時隱忍一下,必有重逢之日!」

咸宜觀觀主是個年邁的道姑,她為魚幼薇取了「玄機」的道號,從此魚幼薇成了魚玄機。一個風華絕代、才情似錦的姑娘豈甘孤伴青燈做一世道姑,長夜無眠,魚玄機在雲房中思念著昔日的丈夫李億,淚水和墨寫下了一首《寄子安》:「醉別千扈不浣愁,離腸百結解無由;蕙蘭銷歇歸在圃,楊柳東西伴客舟。聚散已悲雲不定,思情須學水長流;有花時節知難遇,來肯懨懨醉玉樓。」魚幼薇把滿腔愁情寄託在詩文上,寄託在夫君的到來上。而李億把魚幼薇寄養在咸宜觀,本意也是要尋機前來幽會的,卻無奈妻子裴氏管束極嚴,裴家的勢力又遍佈京華,李億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從不曾到咸宜觀看望過魚玄機。魚玄機朝思暮想,了無李郎音訊,只有把痴情寄付詩中,不過詩每寫成,都無法捎給李郎,魚玄機只有把詩箋拋入曲江中,任憑幽情隨水空流。

唐朝道教盛行,著名的道觀多成了遊覽勝地和交際場所,許多才色稍佳的女道士便成了交際花。然而,咸宜觀因一清道姑品性嚴謹,格守規矩,所以一直保持著一分清淨的局面。李億當時就是看中這裡的清淨才把魚玄機托付到此,如今,魚玄機也就只有守著寂靜,與道友為伴。

三年後,一清師父溘然長逝,另一位與魚玄機年齡相倣,朝夕為伴的彩羽道姑,竟跟著一位來觀修補壁畫的畫師私奔了。咸宜觀中,就剩下魚玄機孤零零的一人。就在這時,她又聽長安來客說起,她日夜盼望的李郎,早已攜帶嬌妻出京,遠赴揚州任官去了。這一消息對魚玄機無疑是一個沈重的打擊,她覺得自己被人拋棄,空將一腔情意付之東流。這一連串的打擊,使魚玄機痛不欲生,一改過去潔身自愛的態度,索性放縱起來,讓自己亮麗的才情和美貌,不至隨青煙而消散。

於是,在冷冷清清的咸宜觀中,她深夜秉燭,寫下了一首後來傳誦千古的《贈鄰女》詩: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粧;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

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這首詩不啻就是她人生的分水嶺,在此之前,她是一個秀外慧中,痴情萬縷的賢淑才女;從此後,她看破了人間真情,只為享樂縱情極欲,變成了一個放蕩冶艷的女人。

吃醋殺人浮幻人生如風逝

師傅去世,道姑私奔,魚玄機在咸宜觀中陸續收養了幾個貧家幼女,作為她的弟子,實際上是她的侍女,她開始過一種悠遊閑蕩的生活。

觀外貼出了一副「魚玄機詩文候教」的紅紙告示,這無疑是一旗艷幟,立刻傳遍長安,自認有幾分才情的文人雅士、風流公子,紛紛前往咸宜觀拜訪魚玄機,談詩論文,聊天調笑,以至昏天黑地,魚玄機的艷名也就越傳越廣。

咸宜觀中,魚玄機陪客人品茶論道,煮酒談心;興致所至,遊山玩水,好不開心;遇有英俊可意者,就留宿觀中,男女偷歡。魚玄機正值二十出頭,既有少女的嫵媚,又有成熟女性的風韻,再加上她的才華和風情,不知使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當時頗有她青睞的一個落第書生叫左名揚,她之所以鍾情於左名揚,只因為他那一派貴公子風範和堂堂的容貌儀錶,都酷似昔日的丈夫李億。雖然她曾經忿恨過李郎的薄倖,但是內心中卻始終忘不了他。

不久,身材魁梧,相貌清秀,舉止廉遜的樂師陳韙撩動了魚玄機的情火。而陳韙也對美艷含情的魚玄機唸唸不忘。從此陳韙便成了咸宜觀中最受歡迎的客人,只要有時間,就來幽會魚玄機。

艷麗的日子不覺又是兩三年,魚玄機的貼身侍婢綠翹已經十八歲了,竟也出落得肌膚細膩,身姿豐腴。一天,魚玄機去參加一個春遊聚會。一直到晚上,魚玄機才回到咸宜觀。綠翹迎出來稟報導:「陳樂師午後來訪,我告訴他你去的地方,他‘嗯’了一聲,就走了。」

魚玄機心想:經常自己外出,陳韙總是耐心地等她歸來,今天怎麼會急急地走了呢?再看綠翹,只見她雙鬟微偏,面帶潮紅,雙眸流露著春意,舉止似乎也有些不自然,於是明白了一切。魚玄機拿起籐條向她抽打,但綠翹不認自己與陳韙有關係,甚至對魚玄機反唇相譏,歷數她的風流韻事。魚玄機暴跳如雷,跳起來,一把抓住綠翹的脖子,把她的頭朝地上猛撞。等她力疲鬆手時,才發覺綠翹已經斷氣身亡。

魚玄機一看出了人命,趁著夜深人靜,在房後院中的紫籐花下挖了個坑,把綠翹的屍體埋了進去。夏天,一位客人到紫籐花下小便,見有一大群蒼蠅聚集在花下浮土上,客人心中生疑,回家後告訴了作衙役的哥哥,於是官衙中派了人來咸宜觀勘查,挖開紫籐花下的浮土,見到了一具女屍,竟然肌膚未腐,寺中其他道姑認出了是綠翹。

魚玄機為免皮肉之苦,一五一十地交待了殺人經過,罪行惡劣,被處以斬刑。這年她才26歲,歷盡波折變幻的一生就這樣如風般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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