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全民放貸看賭博式經濟的危害

2011-08-02 16:08 作者:彭興庭

據媒體報導，在高達1毛甚至3毛的高額利息刺激下，江蘇省貧困縣泗洪出現全民放高利貸的狀況，包括農民、醫生、個體工商戶、教師等在內的各色人群均曾參與過高利貸活動。一時之間，泗洪「寶馬雲集」。然而，「瘋狂」過後，除了少數人創造了一夜暴富的奇蹟外，更多的人如今已是血本無歸。泗洪縣官方稱，為防止出現資金鏈斷裂之類的問題，目前政府部門已約談了涉及當地民間融資的個別「爪王」，並及時監控其收支能力和產業發展狀況。

在流動性收緊，全民炒股、全民炒房有所退潮的情況下，民間資本再次找到新途徑，那就是「高利貸」。許多資金通過擔保公司、理財產品、信託和民間集資等途徑，進入到民間拆借市場。江蘇、浙江、廣東、福建、內蒙古等省市局部地區均出現了高利貸蔓延的情景。對企業來說，高利貸猶如飲鴆止渴，而對金融系統而言，高利貸市場的潛在威脅也如同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

今年6月份，廈門、石獅連續爆出民間高利貸崩盤大案，甚至有民營企業家因為還不起債而被逼自焚、跳樓。江蘇泗洪，只不過是全民高利貸熱潮中的「一管之窺」而已。全民放貸的背後，有一種「動物情緒」（animalspirits）在作怪。經濟學家凱恩斯認為，在投資決策中，單個的投資者就像動物一樣，會受到情緒的影響，這就像一種羊群效應，當看到身邊的人發了財之後，就會增加投資。必須深刻認識到，這種「動物情緒」常常是非理性的，很容易異化成「博傻」遊戲。

在利率瘋漲的情況下，投資者的理性很容易淹沒於從眾與盲目之中。從全民炒股、全民炒房，到今天的全民放貸，可以看到，中國經濟正在一步步走向虛擬化，「賭徒」式的短期投機心理日趨嚴重，「全民放貸」則是這種心態的巔峰之作。不僅很多個人在投機，很多企業甚至上市公司、國有企業、國有銀行也紛紛加入了這場瘋狂的遊戲之中。在高利貸市場中，民間資本充其量是很小的一部分，很多是銀行流出來的錢，據一些專家估計，從金融機構流出的資金可能達到80%左右。本來，正規銀行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平衡市場利率，可是現在銀行卻通過各種「漏損」渠道成了高利貸的幫凶。

面對虛擬經濟的膨脹和貨幣遊戲的盛行，不斷有學者警告賭博資本主義的發展。吳敬璉就有過「中國股市像賭場」的言論。應該警惕，賭博式經濟活動正在中國形成，而全民放貸就是這種經濟活動的重要表徵。如果說傳統的工廠實業是一種產業資本的運作的話，炒房、炒股多少也算是一種風險資本的運作，那麼，全民放貸下的高利貸則是一種典型的短線投機和賭博。這種「我走後，哪管他洪水滔天」的面目，將資本逐利的魔鬼面發揮到了極致。

在1980年代後期日本泡沫經濟興盛之時，極力鼓吹「賺錢術」的經濟作家長谷川慶太郎曾放言說：「靠幹活和流汗賺錢的時代已經結束了，靠腦瓜投機賺錢的時代來到了！現在，誰不投機，誰就會被世界所淘汰」。賭博式資本主義給日本經濟帶來巨大打擊，泡沫破滅後，日本經濟陷入了二十年的經濟不景。當前的中國，包括房地產在內的資產價格居高不下，各種資金更是不事「稼穡」、不務生產，四處尋找投機的機會。日本的悲劇已經上演二十年了，中國的悲劇會不會開幕？日本泡沫破滅之時，已經成長為發達國家，有了健全的法制，人民生活依然富裕，社會秩序正常運轉，但在中國，如果任由賭博式經濟生長，一旦破滅，社會能保持穩定的狀態嗎？

正如日本學者寺島實郎所指出的：「在金融技術和金融商品不斷花樣翻新的形勢下，又有了信息技術的武裝，從而國民意識中"無須努力工作"的思想氾濫，整個社會就越來越像是一個瘋狂投機的賭場了。」全民放貸的本質，是鼓勵人們更多專注於分配性努力，而更少專注於生產性努力。在這種情況下，全民放貸所引發的金融風險倒是其次，全民放貸背後的這種不勞而獲的消極心態，更應該值得人們高度警惕。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