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那孩子」(組圖)

想到了小學的時光

一看黃藝博的新聞，我不禁大罵一聲：傻×的雷鋒又出來了！不是麼？把所有的錢捐給老大媽，天天只看ccav的《新聞聯播》，上網從來不想著玩遊戲，只想著關心民生，整天意淫中國稱霸世界，對了，還跟雷鋒一樣，喜歡到處拍照留念。

我就愛欺負這個小混蛋。為啥？因為這種老師眼裡的乖寶寶，共產主義旗幟下的花朵太裝腔作勢，太官僚主義，太2，從小看見這種2貨就煩。

記得是小學那會兒，我在家吃著妙脆角，含著鑽石糖，在那裡玩《合金彈頭2》，我母親開完家長會，回到家，對這本人各種責備：你看人家###，人家大隊委，次次考雙百，你看人家努力學習，再看看你天天玩電腦balabalabal~

一頓嘮叨，然後把電腦的電源線拔下來，帶走了。悲劇呀！我的合金2已經finalmission了，馬上就通了TT

從此以後，我特別怕我媽去開家長會，我也特別怕周圍某個小朋友去綜藝類節目，每次回來以後，我媽總是跟我說，你看人家誰誰誰的孩子，彈鋼琴彈得多好，人家一吃晚飯就彈鋼琴，一彈就彈四個小時，再看看你，彈琴彈半個小時，就坐不住了。

也是，我那個時候天生沒耐性，彈鋼琴最多坐半個小時，空閑時間，要麼去看閑書，要麼去玩電腦，要麼就騎著自行車在經濟學院裡亂晃悠，當時流行《四驅小子》，我們幾個兄弟都給自己的自行車命名，他的叫三角劍，我的叫急速眼鏡蛇。看電視看什麼？專說假話的《新聞聯播》？那是扯淡，那個時候，《灌籃高手》可比《新聞聯播》的收視率高。

扯遠了。接著說。

在小學那會兒，我總有一個敵人，叫「人家那孩子」，人家那孩子天天考雙百，人家那孩子從來不玩遊戲，人家那孩子就只知道學習，人家那孩子從來不要零花錢，人家那孩子有了壓歲錢從來都交給家長，人家那孩子有三道槓。

我剛好相反，我天生不愛上數學，數學課上就看閑書；我就喜歡玩遊戲，玩紅警玩英雄無敵玩古墓麗影，順便打個生化危機；我就想要零花錢，因為妙脆角鑽石糖無花果神馬的，真的很好吃；有了壓歲錢我絕對不會交給家長，因為給了他們，就再也要不回來了，我還想要雷速登，想要奧迪雙鑽，想要火眼金睛呢。

一句話，違背「快樂原則」的事情，人家那孩子都喜歡干。怎麼自虐，人家那孩子就喜歡怎麼幹。怎麼能獲得樂趣，人家那孩子偏偏不這麼幹。

記著《89點鐘的太陽》裡有一個橋段：一個紅衛兵，說自己就喜歡看國民黨反動派跳舞，因為覺得女特務身材好。當時覺得思想骯髒，後來才知道，這叫性壓抑。

我們的童年，何嘗不是一個「性壓抑」的年代呢？受到的教育，都是壓抑人性的教育，都是違背快樂原則的教育。原本應該屬於自己的快樂原則，就好像電影裡的「骯髒思想」一樣，被壓抑著。

不錯，你有受虐的自由，你也有從4歲開始，聽《新聞聯播》，聽到14歲的自由。你也有當那種壓抑人性的好學生的自由，你有聽新聞聯播撒謊的自由，也有裝官老爺，擺威風的自由，同樣，我也有欺負你，圍觀你的自由。

有人說，這是教育的錯，是集體主義，是共產黨，是刻板教條的教育思想的錯，沒錯，很對。

中國的小學就好像是一個監獄，一個諾大的機器在不停地制度化別人。而被制度化的同學，也幫著在制度化別人。那些思想改造好的同學，還給你陞官進爵，給你槓子，給你隊長，讓你君臨天下。那些改造不好的異端分子，就天天被人批判，成為反面典型。

為啥要圍觀呢？我相信，不少人圍觀，是出於對小時候，班幹部的反感。我也挺反感，沒帶紅領巾，告老師；沒寫作業，他比老師還凶；留下來干值日，他趾高氣揚，從不勞動；偷偷在學校裡帶了幾張水滸卡，他報告老師，給你沒收了，順便還黑你幾張金卡銀卡。兒時的反感，就留在人的潛意識中，哪怕你本我壓抑的再好，也總有爆發的一天。

不錯，集體主義，共產黨，刻板的教育思想共同造就了中國教育這個大監獄，每個學生都在裡面接受制度化的教育，這固然該罵。但在監獄裡，積極改造，同時在積極改造別人的犯人該不該罵呢？這裡無所謂孩子不孩子，因為你自己固然是孩子，但你制度化以後，去改造的，同樣也是孩子。

一個14歲的少年，已經有足夠的善惡判斷標準，他應該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一個14歲的少年，滿身的官僚習氣，如果再不批判，糾正，將來會成了什麼樣子呢？

別說14歲的人沒有世界觀。

小學那會兒，我們學過一篇課文，講的是三年戡亂戰爭，劉鄧跟國軍在大別山對峙的事情。名字叫《千里挺進大別山》，一句名言是「狹路相逢勇者勝」，有這種話，那場仗應該打的很慘烈。老師問我對這篇課文有什麼感想。我仔細想了想，回答說：共產黨絕對死了不少人。老師聽了勃然大怒，怒斥不對，說應該想到了大無畏的革命精神。之後痛斥我上課走神，問題胡亂回答。之後，我被罰站到下課。我覺得，在那個時候，我已經開始分是非黑白了，14歲的黃同學，也應該分。

為什麼要圍觀呢？因為我喜歡欺負小朋友？說對了，我還真就喜歡欺負這種裝好孩子的小朋友。恨不得揉他的臉。但目的絕不只是這個，圍觀他，其實是給諸位望子成龍的家長一個樣子，看看他們眼中的「人家孩子」是怎樣因為泯滅人性的教育，被人圍觀的。他們就會反思，我們要不要用這種泯滅人性的教育方式，來強迫我們的孩子——因為，各種泯滅人性的教育，苛求，換來的只是一場圍觀和無數人的嘲笑。

我想到了小學的時光

也許因為這場圍觀，他們會反思自己以前的教育方式，少一點泯滅人性的教條，給自己的孩子多一點寬鬆，休閑，娛樂的空間。

謹以此文，紀念逝去的童年

——民國百年，寫於北京電影學院。

原題目：為啥老子要欺負黃藝博，因為我想到了小學的時光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