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蟻族和鼠族

2011-01-10 12:47 作者:伍凡

今天我談一談中國的弱勢群體。中國的弱勢群體現在看來日子過的越來越難。弱勢群體有幾個方面。在去年對住房問題有個叫《蝸居》的連續劇，上海演出的。後來就禁止演，因為它反映了中國的現實。在一個樓裡，一個層面雜七雜八住了很多人家。沒有隔音那種牆板隔開，小房間像鴿子籠一樣，早晚都有雜音，用公用的廁所，用公用的廚房等等。人們就希望有一個自己的家，有一個安靜的環境。

《蝸居》這個劇非常強烈的反映了中國現在弱勢群體中間的一個側面。後來這個劇為什麼禁演了呢？據說是受到了房地產那些大腕們的反對，他說你這樣一演就影響到他房地產的買賣。又加上中宣部說你這種劇的演出會影響到中國的形象等等。《蝸居》這是一個側面。

到了去年的九月份，在北京有一個作者是中國人民大學一個博士研究生叫廉思，廉思先生他帶了一個團隊寫了本書，這本書專門寫中國大陸最近十年來大學畢業生畢業之後他們的生活狀況。他就把這批人生活條件很差，收入也很低，但是又很勤奮的、疲於奔命的早五晚八、晚九，早上五點起床，晚上八點、九點才回家，回到他那個窩，那些幾個人搭伙住房間。

他就把這些叫「蟻族」，這是第二類人。在中國的大城市，北京、上海、南京、重慶、武漢這些一線城市，這些大學生生活在這種狀態，像螞蟻一樣的。日本人把他這本書也廣為在日本出版和宣傳。今年三月到八月，他把蟻族的生活又做了一次更深入的瞭解、採訪，又寫了第二本書。

那麼現在弱勢群體又出現了第三類人，第三類人是集中在北京，叫做「鼠族」。他們生活像老鼠一樣，專門生活在哪裡呢？北京在四十年前到五十年前要準備和俄國人打仗，所以毛澤東提出：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前兩句都是學明太袓朱元璋的，一點都沒有變；不稱霸是毛澤東改的，朱元璋叫緩稱王，要緩下來，不要馬上急著稱王。

毛澤東就引用了朱元璋智囊團給他出的主意，把它引過來。所以北京廣泛的挖地洞，挖防空洞。挖防空洞以後戰爭又沒有發生，所以防空洞也就荒在那裡。但最近自從大搞房地產之後房價急劇上升，所以人們就利用防空洞來住人，條件是非常差的，地洞大部分都在城中心高樓大廈下面的防空洞。

所以我今天就提出這三個：蝸居、蟻族、鼠族。蝸居的事情已經過了一年多我們今天不談。我就先談蟻族，蟻族有幾個特點，第一是大學畢業生，年齡都是二十二到二十四歲、到三十歲這個範疇。相當一部分是有工作，收入一個月普遍的平均不超過兩千塊。那住在什麼地方呢？住在城市繁華區和農村這個之間的交界區，又不是城市又不是農村，住在交界區，房子都是平房。

那個區域因為來了大學畢業生以後就慢慢繁華了。房子從照片上看都是很破舊的，裡邊房東把它隔開，隔了很多鴿子籠。有的是睡雙人床。男男女女有的分開，有的還混住，有的是同居等等都有。這些人有工作，工作是不完全符合他所學專業的工作。

這些蟻族從去年的調查中間，一些重點的、有名的大學的畢業生在蟻族中間佔了百分之十一。可是到了今年他再去調查以後，這些高學歷的全國重點大學畢業生佔了將近百分之三十。而其中的研究生，就是碩士研究生以上的進入蟻族這個生活狀態的大概百分之二不到，到今年調查上升到將近百分之八。

可見中國大陸大學畢業生的生活狀況是在下降而不是上升。那麼重點大學指的是哪些大學呢？它有一個標準，從二零零零年開始，國家教委就制訂一個策略，叫做「二一一計畫」，什麼叫二一一？就是二十一世紀開始，就是二零零零年開始，有一百所重點大學，所以叫二一一計畫。從這一百所大學裡出來的大學畢業生，進入到蟻族這個生活狀態的已經上升到了總的蟻族這批人，就是這個廉思先生去訪問、採訪估計到有百分之三十了。

那麼全國從北京開始瞭解訪問了全國，初步的估計大概有三百萬人，那麼如果你把那個標準再放寬一點，收入很低的，類似於他們年齡的，又住在同樣生活環境的這些人，大概全國有七百萬人。那麼現在這批人生活他們看不到前途，可是因為這批人相當一部分是從二一一重點大學出來的，考進去的成績相當好的，並且也很有頭腦、很有天賦的這批年青人淪落到這種生活狀態，他們心裏當然是不會滿意的，他們希望改變這個狀況。

並且可以預估到這批大學生中間，在今後是中國未來的一部分，怎麼講呢？因為大學生再過二十年、三十年都會成為優秀的人才，都會成為國家的棟樑，各個行業、各個部門最主要的骨幹，而這批人也應該屬於這裡。可是因為他們的生活這麼樣的奔波，這樣的淒慘，所以很可能會走上一個反向，對這個社會不滿，憤世嫉俗,或者是厭世憤俗。

各種各樣來自全國各地這種優秀的大學生都淪落到這個狀態，會影響到整個社會的發展和社會的穩定的。而這批學生的出身都是平民家庭、農村家庭，或者是城市的貧民戶，幾乎沒有黨、政、軍官員的子弟。他們就業找不到一個好工作，所以薪水只有兩千塊不到，他就不得不住這樣的環境。如果他一個月收入到五千塊，或者到一萬塊，他絕對不會住在這個地方，那麼收入決定了他們住的環境。他們為什麼收入低？並不是因為他們沒有能力，那是因為他們的出身，他們沒有背景，沒人替他們安排工作。同樣的他們的同學，甚至於成績比他們差的一些同年代的大學生都可以找到好工作，因為他們有一個好爸爸，因為他有李鋼，有這麼樣一個背景他就找到一種好工作。

而蟻族這個現象已經引起了中國學術界的關注，中國教育界的關注，他們也在研究，也在寫報告給北京高層，希望北京高層關注這個事情。他們關注目的不是可憐這批學生，而是關注這個政權未來能不能穩定。你想幾百萬大學生，裡邊百分之三十是來自二一一這個重點學校的學生，他們是很有頭腦，很有思想的。當他們的前景看不到的時候，他們就會尋找他們的生活，他們會走上對抗這個政權，甚至於最後反對這個政權，會走上這條路的。

中國的士大夫階級，也就是讀書人最後走上反抗當時的朝代、當時的皇帝，都是和他們的仕途，或者是他們的生活受到阻礙，受到了重大的挫傷以後，他們會走上另外一條路，這就形成了社會動亂的重要因素。所以共產黨也有一批智囊團關心這件事。那麼廉思先生他寫了這兩本書，第二本書應該最近就要出版了，我在《華爾街日報》網站上已經看到他的樣本，就是新的第二年的調查報告，就是《蟻族二》這本書，紅色書面的已經出來了。

外國人都很注意，注意到這批大學生淪落到這種情況。現在已經有人調查發現中國大陸一年有七百萬大學生畢業，真正能夠找到穩定的、相當體面生活的、一個穩定工作的只有三百萬；剩下四百萬是一畢業就失業了，或者你學的東西根本和你現在所做的是風馬牛不相及，你學的專業用不上。

那麼中國大陸陪養這麼多大學生，其中還有一個很大的弊病，大學為了招生，為了擴大它的收入，美其名曰大學平民化，拚命的收錢，擴大學校。其中就出現了幾個問題，住房建設並不缺，蓋了很多樓房、實驗室等等，但是其中缺的是師資，沒有好的師資，這是第一；所教授的課程是不符合社會各行業、各方面所迫切需要的專業。

說電腦吧，PROGRAMMER或者是程序制做等等，一畢業以後到一個電腦公司去，根本不會用、不會操作，根本就沒有實際經驗。所以這些大學生畢業以後，不得不再從新花錢，要進各種各樣的訓練班去再一次補充你的知識，和社會以及和各行業公司所迫切需要的知識，專業技術來補充。

所以大學學的東西根本跟不上時代的要求，尤其是在發展變化非常快的有些行業。我講的這種跟不上的現像在先進國家，在美國有沒有？也有。美國在四十年前發展電腦的時候，幾乎在大學裡沒有電腦課程，都是一些技術學校，一些Seminar-討論會你就去尋找一些知識，PICKUP一些知識。出了一些學生或者一些年青人自己很有興趣，在各種資訊裡尋找出來自己創造的一些東西，才能把電腦技術這行業推動起來。美國的第一架電腦是在GARAGE車庫裡發明的，當時沒有任何一個課程，所有的軟體也是沒有，都從這個地方出來的，那就帶動整個一個行業起來，最後又慢慢有課程等等。

可是中國情況不一樣，中國你電腦技術已經在全世界流行了幾十年了。你現在新的課程要開的時候，你就跟不上現在社會高速發展的需要的話，落後了那麼多的話，對學生來講是非常不公平的。我一年花幾萬塊去讀書，老師教出來的就是照書本照念，念出以後畢業出去不能工作。蟻族中間有一部分人就處於這種狀況，他學的東西不能用，又沒有錢再去學新東西了，那只好改行做力所能及的那種服務性行業、文書行業等等。

所以對他們來講，他們所花的錢以及他們所得到的報酬非常的不對稱。現在這批弱勢群體中的蟻族人數越來越多，所以才有可能這廉思先生在進行第二次採訪，第二次出這本書。

那麼他怎麼採訪法呢？他是自己掏腰包，沒有任何基金會或者公家機構資助他，他自己掏錢包以及跟自己父母借錢，花了將近一百萬人民幣。去採訪了五千一百多個蟻族這些大學生，都是面對面給他們採訪，採訪以後就發一個調查卷。這個調查卷的工本費超過兩百塊人民幣，兩百塊乘五千，超過一百萬。他發出去五千一百多份，收回來的有四千九百多份。所以回收率非常高，達到百分之九十三，這是非常高的一個調查，非常準確，都是面對面的。並且不僅僅是瞭解他們的生活，並且還談他們的精神狀態、思想狀態，以及這些蟻族大學生們的需求。

他這個報告每年都送到北京最高層，希望引起北京最高層對這批大學生的關注。可是我想北京高層儘管也有一批學者智囊團關注蟻族這些人的生活，可是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改善。因為從兩年的數字可以說明，重點大學畢業生淪落到蟻族生活的從百分之十幾增加到將近百分之三十幾。碩士程度的從百分之一點幾增加到將近百分之八。可見蟻族生活是在走向更壞的方向，而不是好的方向。這一點我想對中國的未來絕對是有影響。我就把這件事情和八零後一批年青人他們提出口號要反共救國，我相信這批人很可能在蟻族裡，他們生活條件不好，使他們反思，他們去研究，為什麼中國走到這個地步。

現在這批大學生這樣的反思，已經跟二十一年前「六四」天安門廣場的那批學生已經不一樣了，我發現是不一樣了。他們更深入去思考國家和他們之間的關係。這個蟻族這樣狀態在繼續發展下去的話，可以預料到會走入兩個方向：一個就是他們憤發而起，他們組織起來，他們會在中國大陸形成一個反抗力量，最能夠想清楚要改變中國現狀的那只有走上反共的道路，這是一批人；另外一批人會走上憤世嫉俗，走到另外一個極端。這兩個可能都有。全國有七百萬蟻族，有百分之一，有七萬人，非常有頭腦的人，他們要起來進行反抗的話，那這個能量就不得了。因為他們這批人掌握了網路技術，又能寫又能想，並且有各種各樣的人際關係。可見蟻族裡出人才可以預料得到。這是我講的蟻族，這個事態還沒有完。

這個廉思先生既然寫了第二本，他到明年、後年或者三年之後他會寫第三本，或者寫的更深入，都有可能。《華爾街日報》已經介紹了他蟻族的一個現狀，做了一個簡短的介紹。

好，那麼第二我來講鼠族。鼠族人這批人和蟻族不一樣，鼠族住的地點在城中心的高樓大廈下面，防空洞，暗無天日、不見天日的。裡面最最壞的狀況，有一批記者去採訪他們，才瞭解到北京有鼠族，文章的標題叫「比大學生蟻族生活條件更壞的，有上百萬的鼠族在北京」。那為什麼北京有鼠族呢？因為它有特殊的環境，大樓低下有防空洞，這防空洞被利用來租房。其中我看到有一段讓我很感慨，男男女女混雜住了八十個單元，小鴿子籠，裡邊只有一個廁所，並且是男女不分，你說要「辦公」怎麼辦呢？有人講可以到地面上的公共廁所。可是當你緊急要「辦公」的時候不就麻煩了嗎？你只吃不拉是不可能的，有吃要有拉的，除非你晚上不吃，不可能呀，所以環境非常壞。

而鼠族的成分一部分是農民工；一部分是低收入的各種各樣的服務工；還有一部分是資本、資產非常少的小業主，開餐館的啦，運輸工啦等等。他們白天都不在裡頭，就晚上回來睡一覺，第二天就跑了。可是現在這個狀況又在改變，改變什麼呢？北京為了壓縮人口，要把鼠族這批人直接都給趕走。可是他們又沒地方可去，這批人超過百萬的人數比例是多少呢？按北京的常住人口將近兩千萬，百萬就是百分之五的人口。

那百分之五的人口你又住在城中心，對他們最方便的地方他們一出了這個洞口大概走十幾、二十分鐘或者幾條街就到了他們上班的地方。他們不要車的，甚至也不要坐地鐵，對他們是最大的方便。可是生活條件也最差、最爛的。這種人他們的能量不像蟻族大學生，他們只求溫飽，能有個晚上睡覺的地方，可是在北京他們是最最底層的。經濟改革以及社會財富的增長几乎和他們沒關係，他們收入就低。大學生還可以收入兩千塊，他們還不到，才能住在這種環境。大學生蟻族很少在這種環境下生活，他們住在郊區。

所以這兩撥人無論是生活狀態、精神狀態都是非常壓抑的。在中國北京城中心非常光鮮、高大、明亮的大樓低下，有這麼一批不見天日，不見陽光的鼠族生活狀態。他們有改變的希望嗎？我看看不到，沒改變的希望。他們幾乎被整個經濟社會邊緣化了。他們來自於全國各地，就想來北京討一個生活，希望北京能改變他們的生活，最後他們落得比他們家鄉還不如。

那麼這兩拔人，鼠族也好，蟻族也好，能堅持多久呢？有的人就乾脆離開北京了，離開大城市了。可是他們的生活經歷這些經歷後，他們永遠不會忘了，他們去哪裡尋找一個生活條件更好的地方？在北京，在大城市裡邊想要徹底改變他們的生活非常難，所以有的人就離開了，離開了並不等於他們的生活就一定改善了。

好吧，我今天就講這些，就是中國的弱勢群體中間這兩拔非常典型的，再加上去年講的蝸居這三批人都是弱勢群體。他們跟上訪的、維權的、抗議的這批人的生活形態還不完全一樣，那是中國生活形態中最最受欺壓、受壓抑，收入低的、生活困難的這一大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