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京生:《中國的出路》之三十二
新年到來,大家都在關心今年將會是什麼樣子的一年。也就是說,大家都已經看到了,從鄧小平時代以來奉行的依靠廉價勞動力出口積累財富的路子,已經走到了頭。
國內市場相對的萎縮,貧富差距相對的擴大,損害進口國程度相對的擴大,都已經達到了極限。
首先是進口國反應已經今非昔比。依靠獲利的大企業遊說,已經很難維持損人利已的策略進行下去。
西方各國的貿易壁壘已經連續幾年逐步加高。前幾年還是暗中加高,最典型的就是歐洲各國和日本。使用的主要是非關稅的手段,例如使用入關檢查製造麻煩等等手法,使得中國商品入關的難度加大。但是這些措施沒有真正阻擋中國廉價商品的傾銷,也就沒有能促使中國政府改變廉價出口而不擴大國內市場的策略。
由於美國沒有加入到歐洲模式的非關稅壁壘的陣營,所以世界貿易的格局也沒有根本的改變。
從去年開始,美國國內輿論的壓力越來越大。大企業的遊說團體雖然全力以赴地在遊說,議長辦公室的會客廳裡,隨時都有幾個遊說班子在守候,弄得助理們焦頭爛額,窮於應付,但還是抵不住社會輿論的壓力。畢竟這是個民主國家,不像中國那樣搞定幾個頭頭就可以說了算。美國已經不得不採取強硬的貿易政策了。
在這種形勢下,就連中國的領導層也明白,不改弦更張是不可能的了。經濟擴張的戰略必須停止,必須進入到可持續的正常的發展戰略。
這就是和經濟增長同步的擴大國內市場;提高大眾的收入水平;減低增長速度,減小貧富差距。讓出口受阻後的過剩生產能力,被擴大了的國內市場消化掉。只有這一個方法可以保證今後幾年中國的經濟滑坡,不至於發展到美國三十年代大蕭條的程度。
那次大蕭條的直接原因就是出口銳減。由於出口銳減導致一部分企業倒閉和通貨緊縮,接下來的連鎖反應就是更多的企業倒閉;更多的工人失業;連鎖反應的多米諾骨牌一旦打開就很難停住。
這是美國三十年代經濟大崩潰的直接原因。
中國現在的情況和美國當年十分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美國當年是國內市場相對飽和,不可能迅速提高工資擴大市場。而中國目前的情況則不同。多年來工資水平是被刻意地壓低;人民幣匯率也是被刻意地壓低。客觀上存在著擴大國內市場的巨大潛力。這是和當年的美國最大的不同。
另一個很大的不同,就是中國還不是真正的市場經濟,進口實行的是非關稅壁壘的模式,這也是現在惡性通貨膨脹的主要原因之一。具體地說,就是進口不通暢,國內外市場不能夠自行調節。在貨幣的匯率也不能自行調節的情況下,一旦出口增長的速度停止或降低,而生產能力的增長並沒有降低的情況下,通貨膨脹就是必然發生的自我調節。
要改變這種自我調節的模式,就必須改變不合理的經濟模式,停止靠損人利己快速發展經濟。也就是說,第一要停止靠損害中國老百姓的利益積累財富的模式。第二,停止靠剝削進口國市場來擴大出口的模式,使得國內外市場可以自行調節,同時穩步提高國內工薪階層的收入。擴大國內市場,一年之內即可化解國內的惡性通貨膨脹,逐步走上可持續發展的道路。
這個經濟模式的轉變對國內外的經濟關係都是個好事。國內的工薪階層收入增加,而且停止通貨膨脹後所有人的實際收入都進一步增加了。老百姓的日子好過了,社會也就比現在穩定了。國內市場的擴大對今後經濟發展的後勁有正面的效果,將會在一兩年之後顯示出它的活力。
在國際關係上也會產生重要的正面效果。對發達國家的出口減少了;進口增加了。減少了貿易順差,也減少了貿易摩擦。有利於發達國家恢復經濟增長速度,走出經濟衰退的陰影。一兩年之後,經濟開始增長的發達國家市場,會自動擴大他們的進口,反過來促進中國的出口。全世界就真正走出了這一次的經濟危機。
這樣皆大歡喜的事情為什麼好事多磨呢?為什麼一大堆的經濟學家和政府決策人就不懂呢?不是他們不懂,而是他們是從不同的角度看問題。大多數人獲利而他們要賠本兒,所以他們就不懂了。不是不懂,是立場不同。
出口減少,靠出口生意發大財的商人,和靠這些商人發大財的腐敗官員們不願意。所以商業部就不願意;各級現任官僚們中的大部分就會不願意。進口的優質商品佔領國內市場;同時迫使國內生產企業進入淘汰期。在這個企業技術集中調整期中的被淘汰者們,和靠著吃劣質商品生產者而富起來的地方官員們不願意。
當然,靠壟斷市場倒賣劣質廉價商品發大財的西方大企業們也不願意,包括他們豢養的經濟學家們也不願意。
這就是當前全世界的聰明人似乎都變傻了的真正原因。
不過形勢還是比人強。西方的民主社會不會允許政治家們和學者們長期靠裝傻來欺騙人民。所以歐洲和美國的經濟衰退開始迫使中國走出騙局了。中國本身即將來臨的經濟崩潰,和越來越多的赤貧人口,也在迫使中國政府停止損人利己的策略。
現在的問題就看中國的大資產階級是否能夠明智地接受這個現實。接受了,大家都有好日子過,只不過是他們損失超額的利潤而已。不接受,他們將和中共一起崩潰。逃到外國避難的可能性不太大。積累多年仇恨的中國人民不會放過他們的。喪失了這次走出危機的機會的國際社會也不會接受他們避難。
(文章只代表評論員個人的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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