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子絕孫的產業：光鮮時尚背後的中國服裝專業鎮(組圖)

新塘鎮地處珠江三角住，位於廣東省增城市南部，珠江的主要支流東江北岸。和很多高速發展的工業鎮一樣，新塘鎮街道繁華；各種製衣廠招牌在街頭林立。

在新塘鎮的國際牛仔批發城裡，批發本地產牛仔褲的市場規模很大。

據當地政府統計，2008年新塘年產2.6億多條（件）牛仔服裝，佔到全國牛仔服裝產量的60%以上，產品遠銷俄羅斯、美國、歐盟等幾十個國家和地區，佔全國出口量的40%。

在這裡，不管是商鋪門市，還是鄉村的民宅，隨處可見正在手工處理牛仔服裝的工人和村民。從早到晚，都有工人把一堆堆的牛仔服裝或布料從廠房的二、三樓拋到地面，再送上貨車。圖為工人正在簡陋的大棚里加工牛仔褲。

當地的許多婦女、老人甚至孩子都會做一些剪線頭的工作來貼補家用。圖為新塘鎮大敦村的一家牛仔製衣廠裡，孩子跟父母一起工作，每天為牛仔褲剪線頭200條左右，每條賺一角五分錢。

綠色和平的工作人員正在新塘鎮大敦村附近一條被污染的河流邊調查。村民們反映說，排污嚴重的時候，這裡的河水簡直已經不是污水，而是毒水。味道惡臭刺激，如果不小心接觸到，皮膚還會發痒甚至潰爛。

新塘，從工廠排出的牛仔布絨纏住了閥門。

洗水和漂染，不單影響到工廠附近的環境和居民生活，更影響到從事這些工作的工人的生活。從湖北來新塘做車衣工的羅先生表示，跟很多民工一樣，他的十個指頭也因為布料而染成藍色，長久以來已經習慣了皮膚搔癢的感覺。圖為每天早上，工人在牛仔洗水廠的廢水中撈出用來打磨牛仔褲的石頭。

新塘，從工廠排出的牛仔布絨纏住了閥門。這些污水未經任何處理，便被直接排入東江。

一名工人正在一家牛仔洗水廠的車間裡工作。在走訪中，新塘鎮西洲村的一名村民林舟（化名）說：「又不是不讓他賺錢，我的家人還得靠車牛仔衣服為生。但生產的同時也要乾淨，不要把環境污染啊。」

新塘鎮街頭的各類招工廣告，招聘的工種都和製衣相關。

 

類似的情況也發生在汕頭市潮陽區西北部的谷饒鎮。

谷饒富庶，每到上下班高峰，人與車川流不息。讓谷饒與其他經濟發達小鎮不同的地方，是這裡獨特的內衣產業，各類性感的內衣廣告佇立街頭，第一時間就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有人把這裡戲稱為性感之都。

谷饒富庶，每到上下班高峰，人與車川流不息。讓谷饒與其他經濟發達小鎮不同的地方，是這裡獨特的內衣產業，各類性感的內衣廣告佇立街頭，第一時間就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有人把這裡戲稱為性感之都。

2009年，谷饒生產了約2億件胸罩，據當地政府統計，全鎮80%以上的市場主體均從事與針織內衣相關的生產經營活動。早在2004年，谷饒已被中國紡織工業協會和中國針織工業協會命名為「中國針織內衣名鎮」。

與內衣產業的「性感」形象形成了鮮明對比的，卻是一條污黑髮臭的河流。圖為汕頭市谷饒中學對面，溝渠中的污水正在被排入小溪。

在谷饒鎮黑色的「小溪」裡，工人正在用河水沖洗塑料布。這條河流經谷饒中學和溪美村，最後匯入練江。練江作為潮汕地區的「母親河」之一，由於近年來污染嚴重，根據環保部門的監測數據，水質是劣V類。

溪美村的民居旁的小溪，被紅色的印染廢水污染，堆滿垃圾。來自貴州的男工任山（化名）說：「這些水是從上游的染廠排出來的，有的時候特別臭，每次顏色還不一樣，什麼顏色都有。」

如今的小溪，基本已完全失去了河流地表水的功能，不能飲用，不能洗衣，水中更沒有魚。溪美村村民投訴說：「門窗也不敢開，太臭了，蚊子也多也大。」

然而，造成如此嚴重污染的，正是該鎮的支柱產業。圖為谷饒鎮一家染整廠裡堆滿等待被染色的白布。每生產一噸紡織產品，會污染200噸水。約有2500種化學物質會被使用在不同紡織品的染色和整理過程中。

圖為谷饒鎮一家紡織廠裡的染色車間。在紡織行業匯總用到的大量有毒有害的化學物質是無法通過普通的污水處理程序而完全消除的，會長時間的存留在水中或污泥裡。這些物質除了一系列廣為人知的重金屬外，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持久性有機污染物。

谷饒鎮的家庭工廠很多，上學的孩子利用休息日和晚上幫工。這五個孩子都在上小學，一個是湖南人，一個是貴州人，另外三個是本地人。他們每裝一百根帶子能賺三角錢，一天能賺20-30元。

在谷饒鎮一家紡織廠中，大人忙於工作，沉睡的嬰兒被安放在廠房內的一隅。

谷饒鎮的一家家庭作坊裡，兩個孩子正在做分揀布頭的工作。

孩子從一家染整廠流出的污水中走過，而他絲毫不知，他淌過的污水會對人體健康產生潛在危害。

谷饒鎮的孩子在漂滿垃圾的水塘邊玩耍。當地的村民劉武生（化名）說：「小的時候這條溪裡可以游泳的，還有魚，現在我的兒子不會游泳了，沒有地方學，水太髒了，平時村裡人碰都不會碰。」

焚燒垃圾散發出的氣味讓往來的學生都掩住口鼻。溪美村的修車店老闆鄭易傑（化名）說：「污水蒸騰出來的氣體，會腐蝕電視線，電視看個一年半載就不清楚了。」

水溝充滿了污水和垃圾。來自貴州的女工鄭興（化名）說：「跟這裡比，當然還是家裡的環境好，住在這個水邊也沒有辦法，剛來的時候覺得難聞，後來就習慣了。」

孩子在谷饒鎮周圍因污染而廢棄的農田裡玩耍。

據中國紡織工業協會的統計，我國現有133個「紡織專業集群」，作為其中的兩個，谷饒和新塘的污染故事可能只是整個行業的冰山一角。作為對中國乃至全球經濟重要的產業之一，紡織行業對經濟和社會的巨大作用的背後，以及它性感時尚的形象背後，還可能隱藏著難以承受的污染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