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嬸的話

2010-11-12 12:58

三嬸是一位莊稼地裡生，莊稼地里長的農家婦女，四十出頭，面色醺黑，歲月的風霜在其臉上刻畫著許多塵世的滄桑。

她話語不多，但話中卻頗有哲理，落在石板上沉甸清脆，打在心尖上酥麻疼痛。三嬸之女剛大學畢業，沒找到工作。人長得還算周正，上門說媒的絡繹不絕，因此人就有點心高氣傲。她說：‘有沒工作無所謂，女人啊！幹得好不如長得好，長得好不如嫁得好，只要嫁個有錢的、有權的，這樣一生就百事無憂，萬事不愁了。’

可三嬸不這麼認為，她給女兒講了三句話，讓人有讀十年書的感覺。

三嬸說的第一句話是：‘爹有娘有還得自己有，夫有兒有也得自己有。’是啊！自己有了，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愛買什麼就買什麼，愛怎麼用就怎麼用，愛怎麼花就怎麼花。囤裡有糧，心裏不慌；袋裡有錢，臉上有光。自己若有了，這一切都歸自己支配，自己享受，那感覺自然就爽，自然快樂，自然幸福。若自己沒有人家有，那你只有看的份，只有望而興嘆的份。即使是爹娘的，你用起來會那麼方便嗎？會心安理得嗎？至少你得開聲口吧！爹娘要是不給呢？爹娘就是給了你，或就是你不開口也給了你，但爹娘能給你一世，保你一生嗎？吃丈夫的呢？吃是可以，但全靠丈夫吃飯，那飯碗恐怕有點重。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現在即使不臨大難，各自飛的也不少，有的甚至是大福來了也各自飛了去了。兒女雖是血脈相連，你對她有養育之恩，他對你有反哺之情，但是兒女有兒女的口，他得自己先吃飽，才有餘裕給你吃。終生吃兒女的，終至落得久病床前無孝子的境地。專吃兒女的，更沒幾人能吃的紅光滿面容光煥發的。自己有個窩窩頭，勝過人家的香餑餑，自己的窩窩頭能進肚子，人家的香餑餑也進肚子，但那肚子是別人的──不飽你。

第二句話說：‘有貨沒貨肚子裡要有貨，有本錢沒本錢肚子裡要有本錢。’是啊！人之初，貧一點不用怕，苦一點不用憂，賤一點也不用悲，只要你肚子裡有貨，人有本領，麵包、牛奶終會有的。靠姿色…姿色終會枯萎；靠父母…父母終會老去；靠子女…子女終會遠去。錢有點靠不住，錢會貶值散盡；權也有點靠不住，終有卸任下臺時。而自己讀了書，累積了知識，學到了本領，就是終身受用的；吃啥啥都香，到哪哪發光；老闆少不了你，單位器重你。錢可能丟失了，本領丟不了；財可能被偷了，本領不會被偷了；夫妻可能離異分開了，可本領跑不了。本領在身上，它不會得病、不會被劫、不會結仇害你、不會與你相鬥。它在人肚裡不佔半點地方；它在人身上不增加絲毫重量。它不聲不息幫你辦事，無怨無悔幫你賺錢；你走天崖海角，它隨你闖遍天下。這些…爹娘都做不到，夫妻做不到，子女做不到，朋友更做不到。世上還有什麼比本領對你更忠誠無私的呢？還有什麼比本領能時時刻刻與你形影相隨，生生世世與你相依為命的呢？

第三句話說：‘多也吃少也吃有吃就是好吃，窮也樂富也樂心樂就是快樂。’是啊！享受的真諦在於滿足，幸福的真諦在於心安。世上的財富再多，不可能都歸於你一人所擁有；你的東西再少，再少…你還擁有你自己的身體，有了身體，你就會擁有你的心情、你的感覺、你的經歷、你的生活、你的回憶與理想。富翁打高爾夫球獲得的快樂，未必比窮人踩高蹺、踢毽子的快樂多。你看人家穿綾羅綢緞，其實他來到世上時與你也一樣∼赤條條的沒遮蓋。你看人家戴金銀珠寶，其實到頭來與你也一樣∼同是ㄧ坯黃土掩風流。物質與精神是幸福的數項，而心情是加減乘除的符號。幸福的程度往往並不決定數字項的大小，而在決定於心情的加減乘除；兩個相加或兩個相乘∼幸福之值就大；若兩個相減或兩個相除∼幸福的值就小…甚至是負數。悲喜自訂，窮富不驚，喜怨常有，寵辱皆忘。這麼活著，就會活得有滋有味、有聲有色、延年益壽、活色生香了。

三嬸的話像泥土一樣質樸，像玉米一樣無華，我不知三嬸的女兒是否心有所動、有所悟，於我卻是如醍醐灌頂。是啊！只要把這三句話參悟透了、用上了、做到了，什麼樣的日子都會安然度過，什麼樣的人生都能安享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