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河北大學的集體沉默到大學生的公開愛國

本博按:一起尚未定性的人命案,因一句「我爸是李剛」而升溫膨脹,好事啊!中國當下的社會有太多的問題,讓人欣慰的是這個社會出現了變革的呼聲和力量,似乎在等待一個機會,尋找一個突破口。從一起人命案引發更多人對社會矛盾和衝突的關注,就像有的人圍觀之後就會很快忘卻一樣,很多浮出水面的問題可能也會隨著言論的降溫而再一次下沉,於是,持續的關注和深層剖析與策略都顯得尤為重要。「我爸是李剛」作為時代的標誌是應該被載入史冊的,我以為。

河北大學出了事,「我爸是李剛」給校園增添了新的風景,人們終於看到這三十年的教育失敗是什麼性質的失敗,這是意識形態教育的失敗,是公民教育的缺失。李啟銘也是受教育之人,儘管他是一個大專生。河北大學的學生也是受教育之人,他們是本科、碩士、博士生。教育者也是受教育之人,他們先於這些學生們拿到本科學位、碩士學位、博士學位,黨委書記的學位不論真假,畢竟是個博士學位。可所有的這些學位,人文教育、公民教育、生命教育這門學科拿的都是零分,至少是不及格。

死人了,死者沒有受到足夠的尊重,傷者沒有受到足夠的關懷。在傷者那裡,權力者為自保盡一切努力和傷者談判,傷者為了能夠活下去,讓自己活得更好,沒有看到對死者一句關懷的隻言片語,張晶晶為了河北大學的名聲那答記者問的無奈的苦笑寫滿了大學教育的心酸。我們仍然可以看到李剛父子在CCTV的表演,卻沒有看到死者傷痛的面孔,沒有看到權力部門對死者的起碼的可以公開的人文關懷。我們在網上看到的是死去的大學生活著時那俏皮活潑嘟嘟小嘴的照片,那活著的渴望和貪婪,生死相對,禁不住潸然淚下。李剛親戚的表演讓人看到的是對李啟銘的原諒,卻仍然沒有看到對死者的道歉。

記不清哪位哲人說過,有什麼樣的權力就有什麼樣的人民,有什麼樣的人民就有什麼樣的權力。同理,有什麼樣的大學就有什麼樣的學生,有什麼樣的學生就有什麼樣的大學,有權力支配的大學就有集體沉默的大學生,有集體沉默的大學生就有大學放縱而張狂的權力。

大學不是獨立研究學位的地方,缺少學術良知,更談不到學術自由,只是一個衙門,與社會權力相比,大學的特色只不過是學術衙門。在大學,是權力本位而不是學術本位,是官員本位而不是教師本位,官員支配者一切,大學早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本位而成了權力的奴才。在這種情況下,培育的大學生不是公民大學生,而是臣民大學生,即使是高中帶來的那點良知到了大學也會被侵蝕掉。臣民大學生的沉默助長了權力的張狂,就是那輔導員的幾句話,也讓學生增添了幾分戒懼。輔導員開會,讓什麼樣的學生發言,什麼樣的學生不發言,有關大學工作的經歷的人憑本能都知道發言的、面向記者侃侃而談的、甚至撒謊不帶眨眼的十有八九是學生幹部,或者在輔導員面前為求得入黨、申請獎學金、爭當班幹部的一些人。在輔導員面前都是這個樣子,如果在學生面前的是校、院領導幹部,學生還能說什麼呢?低三下四的苟活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因為他們不知道什麼是公民,大學四年下來也就是一個合格的臣民,一不小心出幾個暴民是權力的副產品。

權力從來都是喜歡「人才」而不喜歡人的。人才對權力是有用的,人對權力沒有用或用處不大,尤其是所謂合格的人才,合格的人才就是權力最喜歡的人才。有四部分權力者最喜歡,第一部分是只低頭拉車不抬頭看路的科技人才,科技人才一方面能強國(而不是強民),另一方面可以給國家創造GDP。第二部分是直接給國家創造GDP的經濟精英。第三部分是文化界的奴才。這三部分人在大學都沒有受到公民教育,都是很好的臣民。就拿理工科來說吧,他們就是對意識形態的教育也不感興趣,不是看課外書就是逃課,權力者表面上不高興,實際上高興得很。第四部分就是未來的官員,也就是目前的校、院的所謂的學生幹部,這其中有一部分人根本就不上課,因為在上課之外他感受更多的是弄權的快樂。在學校他們已經喝足了狼奶,進入社會,他們狼力強勁,從「沒有強制拆遷就沒有新中國」的宜黃的作者到「跟政府作對就是惡」的重慶王銀峰哪一個不是大學畢業的?王銀峰還是北大畢業的。能把語言和口號說得充滿血腥暴力並能氣吞山河走紅網路的,有哪一個不是大學裡培育出來的文化人呢?要知道,普通人是沒有這樣的想像力的。

作為人,大學很少考慮如何讓一個大學生過著人的生活,過著有價值有尊嚴的生活,如何讓每一個人都能有一個不同於其它人的快樂的人生。如何過上一個自由人的生活,過著自由的人生,如何按著自己的生活和興趣選擇自己的生活道路和生活方式。

這在每一個大學校慶的時候看得更加明顯,那些回來校慶的人,都是所謂的成功人士,成功人才,某一個人是省長、公司集團的老總、文化名流,這些人就是把大學忘記了,大學也不會忘記他們。所謂的校慶也只是人才的校慶,互相利用的校慶。學校看中的是人才的錢,人才看中的是學校的名。而作為人,作為一個沒有成功的人,他們大學畢業想著自己的母校,愛著自己的母校,而學校卻早已經把他們忘記了,他們成了被母校遺忘的群體。

臣民會愛國嗎?這是一個問題。大學教育培育的臣民是不會愛國的,如果愛國,他們也只是選擇性地愛國,時斷時續地愛國,忽冷忽熱地發高燒般地愛國。這種愛國,並不是自願的,而是權力部門號召和領導的,是權力支配下的臣民式愛國。

學生的愛國主要是針對那些文明國家,南海撞擊事件、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之後他們反對美國,奧運會期間他們莫名其妙地反對法國、釣魚島事件之後他們反對日本,反對之後的真實目的學生們並不知道,實際上他們走上反對普世價值的軌道,自己寧願被套上奴役的枷鎖。而朝鮮殺了中國人、俄羅斯炸中國商船、南海出現危機、菲律賓出現的人質事件沒有看到學生愛國運動,在這些國家,稍欠文明的國家,他們選擇了沉默。也可能學生不想沉默,但權力使他們沉默,選擇沉默的背後,是選擇對普世價值的放棄。

臣民式的愛國是不負責任的愛國,因為他的愛國行為都是權力指使的,不自由的愛國也就沒有相應的責任。臣民的愛國分子只能是機會主義者,這種機會,也是權力恩賜的,愛國分子只會看權力的眼色行事,愛國的過程就變成了報答和感恩的過程。臣民的愛國是以維穩為目的的愛國,臣民式的愛國只是權力者最有用、最有力的工具,他以愛國的方式轉嫁了部分對權力者本身的不滿,也使愛國者的仇恨得到了定期釋放,從而達到維穩的目的。

權力者最偉大的目標不是真愛國,而是假愛國,愛國的實質是愛穩,穩定壓倒一切。有的時候,權力者為了自己的一私之利,是隨時可以放棄自己的國土的,鴉片戰爭之後的清政府如此,就是孫中山也有類似的行為,就連建國之後表面上聲稱社會主義者實質是民族主義者的毛澤東的一些做法也不斷遭到後人垢病。

臣民的愛國也有神聖理論的指導,只是這個理論裡沒有真實的自我,有的是權力眼裡的虛假的「超我」或「大我」。比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一個只有義務而沒有權利的臣民愛國,這個國只能是封建專制的國,既得利益集團把持的國。朝鮮愛國人才濟濟,但他們也時刻準備逃亡,他們的愛國是假,吃飽飯是真,活著比愛國重要,何況這個國只是金氏家國。

在現代社會只有既有權利又有義務的公民愛的國才是真正的國。一個真正的愛國者,首先是一個公民,是一個自由的公民。作為自由的公民,從道德上只服從自己的內在良知和道德呼喚,他的外在行為只服從良善之法。就是他的不服從、非暴力反抗也是出於內在的道德良知和外在的公正的良善之法。只有這樣的公民,他才知道他愛的國家是他的人民,愛他人就是愛自己,自己就是人民的一部分。他才知道愛這個國家的國土,生於斯長於斯,他的生活方式和血液都融於大地,成為大地之子。他才知道愛這個國家的良善秩序,這個秩序保護所有人的生命、安全、財產、自由和尊嚴。自由的公民才能談得上愛國,才能知道愛國,才會愛國。這樣的人,把愛國當成自己的責任。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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