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捐骨髓的經歷:壯舉與無良

巴菲特、比爾·蓋茨這幾個傳奇人物的勸捐晚宴吸引了不少眼球。捐,還是不捐,捐多捐少,這是一個問題,社會各階層各有考量。富人們怕自己的捐款被截留,更勿論還要擔心捐完之後自己的明天是否有保障。窮人們抱怨善款使用不透明,有時還要抱怨富人們為富不仁。在一個慈善事業不完善的國度,這都很正常。

不禁想起H君捐骨髓的壯舉。

H君、C君、W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又先後來到珠三角,雖不在同一個城市,但也只在二小時的車程內,我們經常聚會。誰有什麼大事,都互相商量,這樣一起走過也快二十年了,論革命戰鬥友誼,我們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四人幫」。

那一年,H君打電話給我,說他近來捐了血,並且填了捐骨髓的志願。志願表裡要求寫上能夠聯繫上的最親近的人的電話。考慮到骨髓配對是個小概率事件,也許一輩子也配不上,因此志願表上要求這些親近的人最好和捐獻者年齡相彷。H君填上了我們仨的名字和電話,並且通知了我們。這事我很快就忘了。

沒多久,H君打電話告訴我,他的骨髓和一個6歲多的白血病患者配上了,而且和他同在S市,那是幾億分之一的概率。他打算捐骨髓。這意味著他的血液要在體外的設備中至少循環二圈,他有點忐忑,徵求我的意見。我說做善事當然好,但我反對捐,建議他慎重考慮。因為我們的醫療水平和醫療設備太差,我擔心在體外循環過程中萬一發生事故或受到感染。我和C君和W通了電話,問他們的態度,他們和我一樣,堅決反對,理由是誰也不相信醫院。

H君卻是下了決心,他認為沒理由見死不救。他是純爺們。他瞞著家人和我們,上了手術臺。這是S市的第一次,電視在早間新聞第一時間播出了他捐骨髓的情景。W見到這情景,當場就落淚了。她打電話告訴我,我上網一查,看到了他的壯舉。

那個週末,我們聚在一起,到一家餐館為他進補,我們要了一大盆骨髓,讓他吃個夠。周圍吃飯的人都在議論他的英雄事跡,說得十分傳奇,但沒人認出他,沒人發現就在他們的鄰桌,那個魁梧的身影正默默地聽著自己的傳奇。良久,我們感嘆,在中國任何事都有成為傳奇的潛質。

我問H有什麼不良反應,他說身體總有些發冷,和捐血還是有所不同的。並說醫生怕骨髓不夠,讓血在體外多循環了一圈。我咬牙。而W的眼圈又紅了,直嚷著說:太過分了,不是他們自己的血,就亂用。H悶悶地說還有更過分的,他看了他的體檢單,像彩超和CT等項目,他根本沒做,但體檢項目收費上都有。錢是接受骨髓方支付的,對方在等待救命的情況下也不可能細問。他說看到這些時,想提出異議,後來想想算了。我們聽了又是怒火萬丈,真是太無良了,人家拿命去無償救人,他們卻發黑心財。W說要讓這事上報紙,讓這家醫院也成為一個「傳奇」,H說,算了。

H說孩子的父親和他通了電話,說是馬上就要去出差了,再一次感謝H。並說單這次手術就用了28萬,前幾年也用了不少,現在著急著去掙錢。我們默然,中國真是病不起。

H是真英雄,他做了他認為應該要做的事,捐,還是不捐,在他來說並沒有成為一個問題。好人有好報,他今天下午喜得貴子,那小子七斤八兩。中年得子,我們為他高興,哈哈!

按事先約定,這孩子的名字由我這大伯起,哈哈!

在沒給這孩子起名前,我先寫下他老子的英雄史,將來讓他讀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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